手术准备了。
刚切完胃息肉
吃完饭马上要做两个增强ct
大早上来了个半夜跟孙女看鬼片看心梗了的搞到现在还要观察,真的他妈的绝了。
娘的,我还在门诊,你们绝对猜不到李主任放出去多少个号。
我去看看他吧。
陆洋按下了发送键。
我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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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的确是个很小气的人,他不是没有听过老刘的传说。
经常吃着科室的零食,饮料和泡面,吃了还要捎带一点,有时还会蹭蹭手术室麻醉科或者合作科室的福利水果,然后会把在医院食堂打的饭菜拿回去给老婆吃。
陆洋在没出那件事儿之前,跟老刘其实也合作过好几次。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或者后天染上风湿性心脏病的孕妇坚持要生育的情况不是没有,甚至非常明显的妊娠禁忌症摆在面前,或是因为观念,或是因为压力,很多女性选择了铤而走险。
“里面那十一床要是知道老公在外面埋怨她花了这么多钱,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冒这么大风险去生孩子。”
那个时候的陆洋没有太多共情只是一直在生气,说话也像个连珠炮一样。
这是绝对不应该怀孕!她生下小孩要是遗传怎么办?四腔心切面能检查出绝大部分又不是所有问题!而且宫内缺氧这么严重,你们怎么能答应她让她生!这种必须做引产的!母亲是会死的!
老刘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女人嘛,女人嘛。”
生育是权利。
就像我老婆死活不让我陪产,其实我也知道她就是怕我看到,网上总是说什么老公看了就再也没有房事了这些鬼话,她也不想想我什么人啊,我一个搞妇产科的看了十几年什么样子的没见过,但你就是拗不过女人啊。
而老刘嘴里说的拗不过的女人现在就坐在已经长眠的他身边,双眼肿得太过明显,恍惚眼泪都已经流干了。
某一次深夜,老刘下来急诊时饭还没吃完,索性提着难得从家里带来的饭菜过来值班室等救护车送人来,陆洋尝过两块他饭盒里的排骨和豆皮。
面对陆洋的鞠躬,女人也只是有些麻木地站起来微微弯了弯腰,眼神空洞,没有太多的回应。
走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准备进去的江述宁,陆洋有些诧异,但还是在外面等了他一会儿。
“我跟他只有几面之缘,但作为同事还是应该来一趟。”
两个人从太平间慢慢地往回走,江述宁有些感慨。
“他的确是个很令人敬佩的医生。”
只是这样的感慨,在陆洋的眼里却像是浮在水面上一片轻飘飘掠过的枯叶。
“他做了两年多住院总,他的研究生也是因为要升主治必须得硕士学位才去读的。他们跟我们一样,因为出了纠纷,科室所有人都被扣钱了,所以他这两个月就跟其他住院医一样,开始分床管病人增加了很多工作量。”
“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努力挣扎着生活的人。”
过劳不是一件应该被敬佩的事情。
过劳应该是一件必须避免,一旦发生必须追究的事情。
江述宁看着陆洋,面对他看似平静实则包裹着汹涌的内心而说出的话语,眼神依旧温和。
“陆洋,我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见对方没有任何尴尬的意思,目光坦荡,陆洋看向他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回避。
“我能理解你的愤怒,陆洋,我也一样的觉得这是不该发生的事,我也会愤怒和遗憾,我们所有人都在看着医院的处理,都在看医院在这件事上要怎么做。”
看到陆洋的脸上闪过歉意,江述宁在停顿了一下之后,也坦然地继续说道。
“另外,陆洋,无论是对谁,任何时候,我从来没有自我感觉过有什么优越感,医专毕业也好,一流院校顶尖的博士也好,在基层乡村工作,在一线三甲上班,我们都是医生,你是我非常欣赏和佩服的师弟,朋友和同事,我希望你面对我的时候,不要这么敏感。”
陆洋见他这么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抱歉,我可能情绪不是很好。”
“我明白,走吧,还有手术呢,”江述宁比他稍稍高出一点点,揽着他的肩膀倒也挺自然,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跨省送来的急性主动脉夹层在下午送到了急诊,两千块包的车在进入上海环城高架时,电话就已经打来医院了,陆洋开完了手术会议,就从外科住院楼赶到了急诊大楼。
程澄下午补了一下睡眠还是非常的困倦,走过来的样子都是疲惫不堪的,也完全不想多说话,跟在他身边的倒是个陌生的面孔,没有介绍的打算,程澄把等会评估需要做的急诊检查单全部开好之后便都转给了陆洋。
“这个应该等不了太久,加紧加快吧,那边有几个车祸送来的我先过去,后面吴乐跟霁明跟着你。”
霁明?
陆洋看着眼前戴着黑框的眼镜,看上去有几分书呆子模样的男生,刘海有点长,头发也有点乱,可能有点怕程澄,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小心翼翼的。吴乐倒是非常得心应手的拿起资料清点,本来已经安排先上去心外学习了,但是今天早上又因为急诊的人手不够被叫回来帮忙,到下周一才正式过去。
“昨天急诊很多老师都通宵了,很辛苦,也调了排班。”
这样的事情对医院里面任何一个医生都是巨大的冲击,小姑娘的表情凝重也黯淡着,眼眶带着淡淡的红,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一样,说话时也多了几分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