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头脑里在那一刻里似乎是空白了一拍,林远琛虽然握住了他的手,但是身体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温度和力量是包裹在一起,从手背的触感传递过来的,力量牵动着自己的手慢慢操作着进针后的提拉,林远琛的声音也依旧是低沉稳定。
“这样的牵拉是我这么多次操作过总结之后,最保险安全的力度。”
心肌很坚强,但也是很脆弱的。无论是用自体心包或者是用牛心包做缝补的时候,你脑子里一定要有做完后,心脏内外在恢复血运后泵血射血的模拟状态,在松开阻断之前要把所有可能遗漏的都考虑一遍。
很短暂的接触,然后林远琛松了手,指着他缝合线的位置。
“你看,这个地方闭合裂口之后,一定要注意你每一个出针都要在瓣环上。”
再来!
在他提拉起稳稳固定住的又一针时,手术门打开了,站在门外的身影无比熟悉。
林远琛走进来,台下的护士赶紧给他套上手术衣,又拆了一副无菌手套。
“林主任。”
林远琛看着陆洋下意识微微回避的眼神,心里冷笑了一下。
“你们梁主任赶过来路上太急了,跟别的车碰了一下没那么快能过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好就在附近。”
动作很快,但语气依然冷静。
“什么时候出现心包填塞?”
“七点半左右。”
“那为什么等到梁教授打给我,我才知道?!”语气直接带上了锋利的严肃,目光锐利又冷淡一边迅速走上手术台一边又扫视了一圈手术间里的人,钱医生迅速地让开位置,让林远琛站在了陆洋的对面。
陆洋还是开口了,目光是难以掩饰的轻微闪烁。
“是我,因为主任之前说今天有事,所以我就跟钱老师”
林远琛眉间一皱,看了一眼台上病人心腔内的情况。
“先做!这些等会儿再说了。”
手术的器具迅速地接替着递过来。
林远琛听着刀械碰撞的声音,总会想起那段时间里,知道内情的不止一个人问过他同样的一句话。
一个学生而已,何必呢?
甚至程澄都有些不解自己那样的奔走和低头,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学里面八年制的,五年制保研又直博的,外校拼命考研进来的,那么多学生那么多所谓的好苗子,你要是真的是因为对他有愧疚,不如给那些医药公司介绍一下,怎么赚钱不是赚啊,干嘛在医院里面熬啊,干嘛丢到急诊来啊,不就是自己养起来的劳动力不舍得放手。
那个时候面对程澄,林远琛也不愿意解释什么,程澄对于一些事情的始终保留着敌意的情绪,多说无益。
不过你好歹不像那些人,对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孩子不好用了就丢,倒也算难得了。
“前头就那个肿瘤的杨教授带的博士生自残送到医院来,你知道杨教授跟人家说什么吗?问他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拿到学位证,哇,真是让我长见识了,”程澄越说越觉得荒谬,摇了摇头,脸上一分分显现出寒意,“你说都不怕有报应吗?”
但所谓报应其实大都也不痛不痒,就像与他恩断义绝的老师,最多也就是器重欣赏的学生留下一句“学阀弄权”的评语后愤然离去罢了。程澄敢这样做是因为背后有个隔壁高校终身教授的爹和一个参股了十几家私立医院的妈,但是一般的普通人再忍耐不下,再看不过眼,也只能把辛酸和血泪全都往肚子里吞。
毕竟如果真的想要踏进中心圈子,除了投胎,就是师门。
“好,我会开口的,把他要过来也好,难得有个长得漂亮的帅哥来干急诊,估计那些小姑娘上夜班怨气就没那么大了。”
林远琛虽然心里渐渐松了口气,但脸上还是疲惫得很。程澄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得贼兮兮地凑过来,“你知道学校里那票人在传什么吗?”
“什么?”
“传你看人家小男生卖相灵光要泡人家。”
林远琛笑了笑,只是笑着的时候,目光里面多了几分凛冽和淡淡的厌恶。
“那些人有空的时候少点八卦,多长几分本事就不会为了学校一份教职争得头破血流,斗得那么难看了。”
有人的地方,这些揣测与猜疑就少不了。况且圈子里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别人会这么想他也不意外。就像他跟陈媛离婚的时候,各种流言也是一样肆无忌惮。但林远琛离开之前还是郑重的跟程澄说了一句。
“他是我的学生,我要对他负责任。”
要求我必须公开承认带教不合理并且保证不再使用这样的方式,还要写一大堆文件。我又当着人的面,对他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最近真的是一团乱。
你有什么活儿就带上他吧,让他忙一点,多跟他说说话聊聊天,他很努力也很聪明的,麻烦你了,师兄。
程澄大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远琛的眼睛里却在这一刻闪过一抹深重的无力。
我以为只要我各个方面严格地训练他教导他,我自己也时时刻刻不要忘记专业精进,要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就能教好他。
直到现在,我才算是真正多少能理解老师一点。
林远琛在结束之后,换了一身衣服在手术间的休息室里打了一通电话给自己的女儿,接听的是陈媛,告诉他南南已经睡了,也转述了南南说的话,虽然他来不及带自己去吃那家网红鲷鱼烧,但是今天过得很开心,明天上飞机之前会再跟他通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