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时,岑宴秋低声叫住他。
狄琛回过头,看见他眼中像笼着一层水雾一般的东西,细碎的额发被微风撩起,很专注的表情。
“别那么苛刻。”
狄琛不解:“什么?”
岑宴秋的影子斜斜地照在地面,他抚着额头,闭眼又睁开:“你对我,能不能别太苛刻。”
狄琛没懂他为什么这么说。
讲道,岑宴秋才应该是挑三拣四的那个人吧。
颜色太丑的拖鞋不穿,生姜生蒜动物内脏一概不碰,洁癖晚期,情绪的波动频率堪比抢救病患的心电图。
岑宴秋却反过来,让他不要那么苛刻。
狄琛的面容与夜色完美融合,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他第二次转身,腕骨被人攥在手心。
岑宴秋要求真的很多,他心想,嘴上好脾气地问还有什么事。
“你没说再见。”
狄琛:“……再见。”
十一点,岑家。
岑宴秋俯身换鞋,而后将阿姨送来的蜂蜜水一饮而尽。
“我妈还在斐济?”
阿姨捧着空了的骨瓷杯,指了指楼上:“夫人已经回来,在楼上歇下了。”
她目光有些躲闪,岑宴秋抬步往里走,习以为常地猜测,“他们又吵架了?”
阿姨点点头,没多说。
林景宜和岑沛铨是公认的模范夫妻,只是近几年两人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岑宴秋胸腔烦闷,趿着拖鞋上了楼。
敲三下书房,里面响起一声“进”。
他推开门,面朝落地窗站立的中年男人掐断会议,随手指了个地方叫他坐下。
岑沛铨长相肃穆庄严,宽鼻阔面,光一个眼神就能令人望而生畏。
“前段时间岑宴知有一场期中家长会,是我替你们参加的。”
岑宴秋:“班主任特别叮嘱,下次家长会强制要求父母一方出席。”
书桌一角的钢笔下压着一份纸质文件,岑沛铨随意翻阅几下,“嗯,再说吧。”
“张叔告诉我,你最近交了新朋友?”
果然,岑宴秋心想。
哪怕明年就十八岁成年,他的日常生活、接触的人、经历的大小琐事,仍然会被一字不漏地“上达天听”。
他双手抱臂,一副防御的姿态:“嗯,他叫狄琛。”
“十八岁,吴江市长大,父母双亡,转学走的是鼎诚和英中联合创立的贫困生扶持计划。”
岑沛铨翻到最后一页,余光瞥向岑宴秋:“看来你对你的新朋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