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阳正好却也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
清晨,秦殊简单吃过早饭,就坐上了去普阳墓园的三十九路车。
车上很嘈杂,许是早上的公交车都这样。
年轻的家庭主妇抱着半大的孩子,在襁褓里的孩子哇哇大哭,初来这个世界,一切对他来说或许太陌生了。
上了年纪的老人相互说话听不真切,在车后大声地讨论着国家大事。
一身鲜艳追求时髦而又土到极致的中年大妈带着耳机,大肆畅谈,也无非近日琐事。
……
人生百态,秦殊靠在座椅上略有感慨。这一切都太喧闹了,不适合我,秦殊不无遗憾地想道。
指示灯显示着过了一站又一站,有人上车,但也有人下车。但那又怎样?车还是会到站停下的,然后清空,再来。
指示灯跳到普阳墓园,现在,也该我下车了,秦殊迈步下车,随之而来的,是僵硬的肌肉舒展所带来的快感。
“小伙子又来了?我这里每个月买束小雏菊的也就你了!”一个身子骨看起来很硬朗的老奶奶笑呵呵道,说着,给秦殊拿了束新鲜的,“前天刚摘的,知道你这几天要来,给你备着,天天洒水,新鲜着呢!”
秦殊接过,“谢谢奶奶了。”他嘴角含笑,白皙的五指极为认真的拨了拨花朵,花瓣上还滴着几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背着阳光下手持白雏菊的少年,几分圣洁,几分怜悯。
“小伙子,里面是你什么人啊?每个月月底都要来跑一趟?”老奶奶有些好奇地问向秦殊,嘴上说着,但手里的活不慢。
秦殊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在黑色长裤上擦干手上小水珠。
“她吗?一个说好嫁给我的人。”秦殊看着老太太认真道:“可惜红玫瑰变成了白雏菊。”
“那您呢,两年来都没有动过摊位?”秦殊轻轻笑道。
老奶奶轻轻叹了口气,“我儿子那东西开车也没个记性,儿子儿媳妇,小孙孙全埋在这里了!”说着,不自觉的摸了摸满头银丝,半笑着摇摇头。
“喏,你看我这头我这头,一夜之间全白了。”老太太边说边随手打理了一下干净利落的摊位,满不在乎的样子。秦殊交了钱,挥挥手示意再见。
穿过烈士陵园后便是另一片墓地。
秦殊走到一块很干净的墓地前站定,墓上的黑白照片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两眼眯成小月牙,刘海拨至耳后,半遮着额头,仿佛依旧鲜艳的红唇下是几颗捷豹的牙齿。
其实这是从一张合照上裁下来的,原来的照片是秦殊半拥着她,两人肆意而又张扬的笑着。
“林羽彤之墓”
秦殊修长五指缓缓抚过。
“林羽彤,我又来看你了,最近有没有想我?其实这一个月我可想你了。”秦殊喃喃道,笑靥如花。明明是一个男生,硬生生笑出了几分凄凉,几分可怜,又夹杂着几分无可奈和。
“我都有认真学习,吃饭,睡觉的,可惜这次又考了第二名。”
“对了,王洁,秦梓铭来找我了,秦梓铭没几年了,你说他是不是活该,如果那时候他愿意多给点钱,你也不用在这里了。我不会和他走的,他明明知道你救了我一命,都不肯救你。
“莫书怀让我关照一下他女儿学习,他人倒还行,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在乎。
“你看门口那个老奶奶,什么都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她记得有个男生每个月月底都会来,还会给他留一朵新鲜的白雏菊,什么说得都很轻巧,可是她在门口卖卖了三年,就是舍不得她的儿子,儿媳,小孙孙。她一直忘不了从前,就像我也从来没有忘记你呀。
“还记得那时候我都已经从桥上跳下去了,你还真傻,一下子跳下去。但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像你那时温暖的拥抱。
“你说,你一个将死之人,换一个大活人,不亏,可是你一直不知道,其实是我不想活下去了,我很感谢上天给了你三年时间,但也很怨恨,为什么只有三年?
“我也很谢谢你,你明明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坚强生长,还救赎了我三年。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上帝派下凡尘的天使,但为什么又要将你收回啊?
“是啊,种子有冲破束缚的力量,但没有长大的机会。”
我有了爱你的勇气,却没了爱你的机会,如果真的还有下一次,那么下一次,就请当可怜我,施舍我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