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捡过这样的贝壳。”
顾陪林走过去拿起那枚贝壳看了看,贝壳背面是被海风雕刻出来的精细纹路,陈谌的声音有一股海风的喧嚣感:
“小时候学校春游来过这里一次,当时就想着要是我有喜欢的人,我就带他来这里。”
顾陪林笑了:“你当时多大呀?就想着以后的喜欢了?“
“是啊。”陈谌也笑了,可笑着笑着他就不笑了。他望向顾陪林的眼神慢慢变深刻,再说话时声音竟有一丝沙哑:
“我妈当年跟那个人结婚的时候,被那人一句话就拐跑了,一穷二白什么也不要,那时不知道他是个人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过苦日子了。当时是在老家结的婚,他们俩扯块红布当盖头,买一大挂鞭,然后街里邻访出来嚷几句,嘻嘻哈哈笑两声就没了。”
“小的时候去同学家,看到他们墙上挂着的各种全家福,还有他们爸妈的那些结婚照片,当时就有些疑惑,怎么我妈不讲究这些?后来我问她才知道,原来她当时也不懂,没那么多心眼,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跟他混了。”
顾陪林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开口道:“陈谌……”
“我是真够蠢的,”陈谌有些懊恼的表情,但眼睛还是直直地望向顾陪林,“其实写了很多的,但关键时刻好像派不上什么用场,真要说出口,就感觉那句子太浮夸了……我就想说,我爱你,我不会像我妈和那个人一样,让我喜欢的人受委屈。”
顾陪林愣了愣,然后看到陈谌慢慢跪下来。那下跪的动作只是一会儿,顾陪林却感觉像是在看慢速播放的电影一样。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焰慢慢燃起,这会儿远方海浪声好像变得很乖巧,在那火焰燃起的瞬间全都寂静不动了,或者是,传不到顾陪林的耳朵里了。
“卡地亚的钻石,买的最新款的,算直给的惊喜吗?”
顾陪林愣了一瞬,想起某一个无差别的夜晚跟陈谌说过的玩笑话。
“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种俗的了,现在流行把钱都存起来,给对象买卡地亚,要的就是那种直给的惊喜。”
他当真了。
顾陪林站在风里,心里又感动又酸涩。过了好半天他浅浅一笑,正要开口,陈谌就牵住他的手,从怀里掏出那枚戒指。
沙地上坑坑洼洼的碎石和贝壳散在地上,看起来就硌得慌。顾陪林瞥见他往下压的腿,一把把他拉起来:
“别跪啊,这沙子这么硬,膝盖痛不痛啊?”
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说这么破坏气氛的话,顾陪林都觉得自己离谱,可是他忍不住,下意识就开始担心他的旧伤。这里临海又风大,晚上这么凉,直接磕到地上难免冻得慌,要是一不小心受寒了,又要疼上十天半个月。
陈谌站起来,他没去管裤子上的灰尘和沙粒,只沉沉地开口:
“陈谌这人……他真得很幸运。他在遇到一个人之前还从没想到要跟谁相伴一生,也不觉得人生中会出现这样想携手一生的人。可直到有一天,那个人竟真的出现了。”
“记得他的生日,记得他一直以来受伤的腿,会跑大半个芜川帮他还钱,就算自己被欺负了也一声不吭。总是很纵容他,无论发生什么都只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好的事都自己一个人咽心里,从没凶过他半句,一直对他那么温柔,那么好,连求婚这样的场合也不舍得他跪……陈谌这家伙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
他眼眶有些红,海边的风一叫就让那眼睛变得更红了。
“他不学无术,偏执又固执,因为喜欢一个人,居然慢慢变得正义凛然起来。有时候他都在心里想,那人可真厉害,居然能把他这样一个混吃等死的混混变成一个正人君子。”
顾陪林看着陈谌的眼睛,那眼睛像有一层淡淡的薄雾,那种雾气朦胧的眼神让顾陪林的心也跟着揪起来。陈谌继续说:
“但其实根本不是,他的本质根本没有变,只是因为真的爱上了那个人,所以想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
“他学识不多,但好在过日子讨生活够用。他说话一般,心里很喜欢那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把那种意思说清楚,打了好几页草稿,最后都扔掉,写了一份完整的,这会儿一紧张又忘了,但记得一句,就是他已经认定了,要一辈子爱顾陪林。”
陈谌眼眶红红地笑起来:“不知道这样的求婚你满不满意,但……顾陪林,我爱你,你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早就以为尘埃落定,顾陪林从未想过陈谌心里纠结了这么久。他的那些自我否定和淡淡的语气让顾陪林总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好好说出口。这样令人心动又唯美的时刻,顾陪林以为自己会兴高采烈地接受,然后抱着他亲,可当那个“好”字落入喧嚣的海风扬尘中,看着陈谌眼眶发红的样子,顾陪林更多的是想落泪。
“好。”
那好字一出,四周竟然好似有音乐响起,但那音乐却又好像没卡上节拍。顾陪林疑惑地向后望去,遮遮掩掩的树背后疑似一支乐队,他正要再看几眼,就被陈谌一把扯住胳膊,然后两只手都搂过来。
陈谌捧着顾陪林的脸深深地吻了他一下,一下过后又觉不够,就又吻了一下。
这会儿身后的乐队终于有序有序地演奏起了唯美有意境的音乐。
原来这是他策划好的。
那破坏气氛的卡点失败让顾陪林瞬间就没了要落泪的心思,他想起一路上陈谌因为紧张而出汗,原来这种天气出汗是这个缘故。一切都有一种可爱的温馨感,顾陪林下意识向上弯了弯嘴角。那样的轻轻一笑终于让这一切有了一点求婚的喜悦氛围感,那吻也变得甜滋滋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