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为了反驳而反驳。”赵晓青再次递过袋子,“我应该谢谢你。”
她露出笑容,陈琦也笑。她送给他的保温杯还没舍得用,这些特产他却不能舍不得吃。
公交站近在眼前,赵晓青提起他年前告诉她的好成绩,陈琦则没敢说自己考试那会儿心也不定,但老天大概可怜他患得患失的样儿,考的题都是他会的。他说:“我难得没掉链子,是不是?”
赵晓青“嗯”了声。
“那——我说的那些话会让你有负担吗?”
赵晓青反问:“你后悔了?”
“没。”
那就好。赵晓青想,这不是学习的阻碍,而是学习的一部分:“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没负担,你也别有,我们今年能拿奖学金,明年也能拿。”
陈琦:“我……”
“我知道你要说拿不到也没关系,但是总要拼一拼不是吗?高二下学期上完所有新课,考完所有学考,之后就是复习巩固,”赵晓青可以预见高三将变得更充实忙碌,也更枯燥难顶,但是——“我们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
赵晓青说完,见他还像刚才那样看着自己,便问:“我说错了?”
“没有。”陈琦目光专注,满是欣赏。
赵晓青敏感、矛盾,但永远清醒。
陈琦看见她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为她感到高兴,而他也要变得更优秀,才能自信地站在她面前,告诉她自己有多么认真。
夏木阴阴正可人
以前高考都是六月份一锤定生死,这几年推进改革,新高考除了语数英三门,其他选考科目都有一月和六月两次考试机会。如此一来,战线被拉长,压力似乎得到了消解,但其实大家都清楚,因为两次取较高的一次作为最终分数,所以但凡第一次赋分不理想,大多数同学还是会参加六月的第二次。
尽管学校和社会相比已然算是象牙塔,但在网络高度发达的今天,同学们已经从各种渠道获知社会的容错率有多低,而当周边的环境充斥着焦虑和功利时,他们也很难独善其身,对未来有着浪漫单纯的幻想。
这天下午,老师讲解完不知是节前面的导语和后面的思考题,这些为什么也要背?编教材的时候就表明它们不重要了,为什么要考这些不重要的?难道我要把整本书都给吃了?”
旁边的同学无奈地笑笑,她却义愤填膺:“还有按年份记各种第一、历史上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去网上一搜,从前到后从大到小全列得明明白白,我记住一九几几年谁放了第一部电影有个什么用,第一部电影放给我看了吗?”
“电影的正式诞生是1895年,中国的第一部电影才是1905年。”周媛媛纠正前桌,“你现在记不住,高考记住了就好。”
“我不是说这道题,我是说我们学的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前桌知道她历史好,语气有点冲。
周媛媛没和前桌继续争辩。谁都有情绪不佳的时候,她不必避之不及,也不必火上浇油。她看向赵晓青,刚要开口,老师却折返叫了赵晓青和另外一个女生去办公室。
过了几分钟,赵晓青回到座位,周媛媛好奇:“老师找你干吗?”
“还是偏科的事。她说要是我数学再往上提一提就保险了。”赵晓青叹气,“可我真提不动。”
周媛媛理解:“说说简单做到难,老师也是关心你。”
她等前桌出去接水,又问赵晓青:“你觉不觉得我们在坐牢啊?外面阳光那么好,迎春花开了,紫荆花也开了,我们却只能坐在教室里,一点也没意思。”
赵晓青往窗外看了眼,是啊,春天再次路过人间,那些新绿的嫩芽,醒来的虫鸟,活泼的重叠的热闹的动静,都带着潮气和暖意往人身上扑。
周媛媛问:“你不想出去逛逛吗?”
赵晓青收心:“体育课可以逛,放学了也可以逛。”
周媛媛心想她果然是老师喜欢的学生,安静、聪明、服从规则:“难道你不向往外面的风景?”
“向往,但外面的人也会向往学校里的风景,都一样。”赵晓青想,如果现在是战争年代,那么有一小块地方放得下几张书桌就算奢侈;如果她是大山里的孩子,那么她见到全新的没有皱角的书本就会高兴半天。不过她没有把这些假设说出口,怕周媛媛笑她惯会用精神胜利法。
周媛媛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听她抱怨过什么:“晓青,你不会累吗?”
这个问题赵晓青被问过很多次,她也想得很清楚。没有谁拿着鞭子抽她去努力,而她所谓的努力,也只是因为对现状不满,想要做出改变。
她家境普通、能力普通、样貌普通,必须拼尽全力才能拿到打开人生之门的钥匙。尽管这把钥匙可能会生锈,尽管打开这一扇可能还有很多扇等着她,但她不能明知机会摆在眼前,却环顾四周希望拔地而起一座可以直接推开的门,从而放弃去拿那把钥匙——这样的风险不是她能承受的。
周媛媛以为她不知如何回答:“其实我也觉得我们每天学这些没用,就连老师也只是强调重要,没告诉我们什么最重要。”
“因为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我们需要什么、能用什么,自己都没弄明白,老师怎么会知道呢?”赵晓青有自己的看法,老师不是生来就注定当老师的,他们有的学了师范,学了好多教育的课程;有的只是学了相关专业,然后考了编制;有的为了教书育人;有的只是为了一份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