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把整个人,整颗心都吊在父亲身上,她是家族培养的完美情妇,温柔小意,体贴怡人。
不像个人,倒像是一个商品,一个物件,一个符号。她没有自我,全身心依赖自己的所有者,这是爱吗?
母亲自认为是爱,可这种扭曲的情感,又有多少是源自她被塑造的扭曲的内心人格,她根本不懂自由、自我,又怎么知道什么是爱。
而鹿鸣秋的生活中,也从未见到过任何一对甜甜蜜蜜的爱侣,omega是没有选择权的畸形人生,可相对自由的beta们,貌似也没尝到爱情的蜜水,有的只是无止境的争吵。
她专属的化妆师,在那段时日经常喃喃自语,双眼满是苦恼不解。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对我很好的,也许我也有错,我不明白。
为了曾经短暂的快乐时光,就要忍受未来无休止的痛苦折磨,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么鹿鸣秋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和它有任何关系。
她的人生充实完整,行走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为了这个,她可以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完全不需要爱情作为补充。
可是,如果换做别人,她有一万种或委婉或直白地拒绝他们,没谁会死缠烂打。
问题就出在这里,燕衔川不是别人,这倒不是说她的地位有多么特殊,而是她这个人很特殊。
她的性格,她的身份,她的病历单,都明明白白地显示出这个人具有级坚持的优良品质,过于出的自我让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比起在乎别人的感受,她更在乎自己,而这就说明,只要是燕衔川想要得到的,她必须要得到。
现在她尽管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情感,但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到那时候,鹿鸣秋要如何自处。
她们每天都在一起待着,也算是同居室友,抬头不见低头见,把上次的事情翻篇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鹿鸣秋简直不愿去想,她说出拒绝话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她对爱情不感兴趣,但也知道,率先喜欢上的那一方,就算是张口表白的简单举动,也是捧着自己的真心,冒着被伤害的风险,去迎接可能会到来的任何结局。这其中所耗费的勇气,无疑是十分巨大的。
她尽管不会接受,也不会藕断丝连地耗费他人的情感,沾沾自喜地享受被追捧的感觉,每次都拒绝地干脆利落,不留余地,不给希望。
所以虽然收到坏消息的那一刻,伤心在所难免,但总比持续性地钝痛要好得多。
如果可以,她是不太想伤害对方的。
鹿鸣秋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被子向上提了提。燕衔川掖被角时留下的体温,仿佛仍残留在上面,透过她的指尖传到心口。
她翻了个身,冷静地认识到这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错觉。
核桃镇没有光污染,能清楚地见到星星挂在夜空,一条星河横穿其中,像是画师下笔时忘了匀色,导致亮片挤挤挨挨地堆在一起,蜿蜒出一条银色的河。
时钟的指针跳到十二点,麻雀无人机依照拟造的习性,藏起来睡觉,没了眼睛,燕衔川就偷偷拿刀划开窗帘,透过布料间的缝隙向外看。
倒不是她非要多此一举,是这屋里的所有窗帘都被钉死在墙上,根本拉不动,除非把这些钉子都拔下来。
临近十五,月亮越圆润,像个椭圆的鹅蛋白,高高挂在夜空上,洒下一地银辉。
借着这点微弱的亮度,燕衔川偷窥起外面的世界。稀薄的光亮并不会对造成阻碍,她的瞳孔扩张着,几乎要和虹膜融为一体,贪婪地抓取每一道光线,让夜幕里的建筑也如同白天一样清晰可辨。
被子被她坐在身底下,当成软绵绵的坐垫。这个晚上,燕衔川不打算睡觉。
她观察一会儿,就忍不住起呆来,一呆,就不免想起鹿鸣秋。
想她是不是在睡觉,又做了什么梦。想她盖被子的模样,眼睛闭着,睫毛便格外分明。想她红润的脸颊,柔软的唇瓣,吻和咬的口感并不相同,燕衔川的舌尖在嘴里不安分地动了动,随后被牙齿夹了一下,才老实地呆住。
寂静的夜晚最适合散思维,这不是她第一次回想,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起初她还会脸红,会愧疚,会唾弃自己的食髓知味,后来她开始回味,开始反复咀嚼回忆里的细节,把每一次皱眉,每一声闷哼都拿出来品尝。
她记得布满汗水的皮肤摸上去湿热柔滑的触感,也记得手掌下心跳起伏的频率,记得对方或从鼻子里,或从喉咙里出的每一个不成句的字词,记得她被生理性泪水浸泡的双眼,海藻般的长。
停下,停止这样的胡思乱想……燕衔川拨开自己不知何时投向卧室的视线,重新贴向窗帘的裂隙,试图用寒凉死寂的夜色去浇灭心底燃烧的无形之火。
下一刻,她就庆幸起自己回神的及时,一个四肢拉长的人,正在楼顶上跳跃,像是一个灵巧的猴子在树藤间腾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