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洗完澡再继续学习,实在太像在自己家里。
而她却要敲开另一扇门,麻烦那个人到深夜。
安鱼信想,不知从何时开始,因麻烦别人而感到惶恐的条件反射在林溪桥身上失灵了。
这座小城的点点夜火中,终于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她可以坦然呆在那人的臂弯里,做个偶尔任性、不需要那么独立的小姑娘。
她再次敲开了邻居家的门,这次不用借电话,也不用不好意思问能不能让我呆一小会。
而是可以不打招呼便长驱直入,霸占那人的桌椅,听那人娓娓道来的声音。
真的很像在自己家。
安鱼信低下头笑了笑,再抬起头来时已是面色如常,直接推着林溪桥小碎步迈进房间,问她写的怎么样。
却见林溪桥罕见地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安鱼信看得惊奇,连忙反身翻起了案上的卷子和稿纸。但林溪桥没把过程写到卷子上,草稿纸上又是一片凌乱的演算,她看不太明白。
“咳咳。”林溪桥轻咳了两声,按住了安鱼信胡乱拨弄的手,“别翻了,五道我只写完了三道,还有两道。你要不……再看看别的作业,等我解决完剩下这些,再教你。”
安鱼信点头如捣蒜。
身上换了干净的睡衣,她干脆坐上了床沿,翻起了错题集,把书桌让给了林溪桥。
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余笔尖在纸上滑动摩擦声和偶尔传来的呲然翻书声。
安鱼信看完了一本错题集,见林溪桥还伏案写着,又默默向书包里换了本英语杂志。
英语杂志是别的班的英语老师塞给她的,年级组副组长郑老师。
那会子她去办公室交物理作业,刚好郑老师长也在,见她来了便握着她的手开玩笑直呼“学霸”,又递上了一本英语杂志,说是自己儿子国外寄回来的。她看着很好,本打算给安鱼信的英语老师看看,现在干脆给安鱼信了。
安鱼信千推万推没推掉,便只得道了声谢收了起来,回班又放进了书包,刚好背了回来。
脑中浮现出副组长那张憨笑的脸,过于饱满的苹果肌堆在双颊,笑起来脸上沟沟壑壑走向不甚明朗。
她握住自己的手拼命摇晃的样子显得异常热情——似乎她本身就是一个很热情的老师,王鹭宁是她的学生,和安鱼信提起过郑老师,话里话外都是敬爱。
但安鱼信是一个个人空间感很强的人,同龄女性还可以忍受,年长陌生女性举动过于亲密,总能让她浮起一层不适的鸡皮疙瘩。
出于尊重,她没有立即抽开手,只是跟着郑老师的节奏一起上下摇了摇,然后又暗暗使力想不动声色地抽离而出——
没成功。
郑老师箍得紧,又抓了好段时候,直到耳旁传来林溪桥清冷的咳嗽声。
林老师带笑的时候,声音是圆润的;不带任何感情时,就似深山清晨的泠泠白露,有些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