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皓按住覃子朝的手腕:“你先吹,我自己来。”
覃子朝抬抬胳膊避开江闻皓的手,一边拿吹风机继续给他吹,一边将手指插、入江闻皓的丝间轻轻揉拨:“不用,我头短,毛巾擦下就行。”
江闻皓没说话,两人都陷入到了一阵长久的沉默里。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掩盖掉了间或响起的闷雷,持续出频率一致的单调噪音,一股混着蒸气的洗水味道萦绕在他们之间。
覃子朝:“我这里有板蓝根,吹完头你把它喝了。”
先回答他的还是静默,过了许久后江闻皓才淡淡开口:“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他的声音在吹风机的运作中显得不太清晰,“我以后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
咔哒。
吹风机被覃子朝关上了。
“江闻皓,我们谈谈吧。”
覃子朝垂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江闻皓,见他仍保持着一个姿势低头划拉着手机,又等了下后托起他的头让他仰起,看向自己。
江闻皓被这多少带了些强、迫意味的动作弄得不耐,却在对上覃子朝眼神的时候微微愣了下。
那双单看起来决算不上是温柔的眼睛此时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幽深且沉,却又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安抚感,就像是汪平静无波的湖面。
“我承认一开始和你接触的确是为了帮董娥。”覃子朝注视着江闻皓,“但很快我就真把你当成了朋友,这和所有人都没关系。给你找琴弦、带你回家也都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看到你高兴我也高兴,知道杜家傲他们趁我不在找你麻烦,我甚至想过去主动做点什么,好让他背的处分更重,以后再不能对你怎么样。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覃子朝静了一会儿:“这段时间我总在想该怎么跟你解释,我知道矛盾如果一直摆在眼前不解决,情况只会变得更糟,我不想去承担那种结果。”他放缓了声音,“你信我一回,行么江闻皓?”
雨势似乎有了渐小的趋势,反正雷是不怎么打了。
有丝丝斜风从纱窗里吹进来,带着股树叶混杂着泥土的清气,也总算变得凉爽了起来。
桌上的板蓝根冷了,被江闻皓不小心碰到溅了些出来,在桌面留下一小摊深褐色的水迹。
他将视线避开覃子朝的眼睛,看向板蓝根。
许久之后很轻地“嗯”了下。
覃子朝的肩膀这才总算有些放松,在心里松了口气,语气又恢复到往日的温和:“我再去给你冲包药。”
“覃子朝。”江闻皓忽然低喊了声,“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会来这儿对吧。”
他再次看向覃子朝,平静地说,“我是被我爸扔了的。”
覃子朝站住。
“我妈死了,开始我也以为我爸跟我一样心里念着她,没想到我妈才刚走没两年,他就又带了个女人回来,说要跟她结婚。我是到那时才知道原来早在我妈最后的那段时间,他就已经跟这个女的好上了。她是我妈的管床护士。”
话及此处,江闻皓凉凉地扬了下唇:“结果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放不下我妈……后来江天城跟那个女人又生了个儿子,怪我总不给他老婆孩子好脸色,给他的幸福之家添堵,就找了个机会把我扔这儿来了。”
江闻皓顶顶腮帮,又从烟盒里磕出支烟叼在嘴里:“其实我都知道,江天城他自己也害怕面对我,怕我总跟他提我妈,怕我总提醒他现在的老婆是第三者,他不想见到我。”
火机“咔哒”点燃,烟草在微弱的光线下明灭跳动。
“我就想了,反正都到这一步横竖也不能吃亏,就总找江天城要钱。三五万的,等到存够钱就卷款跑路。”
“你要去哪儿?”覃子朝皱起眉,听到这儿忽然有些慌。
“没想好。”江闻皓无所谓地耸耸肩,“可能找个合眼缘的城市或者国家开个酒吧咖啡馆,要是生意赔了就随便去个天桥底下卖唱吧,反正再也不回去了。”
这是江闻皓第一次向覃子朝透露家里的事,先前看到他和江天城的相处模式,覃子朝便多少猜出了他们之间应该存在着矛盾,却没想到对方所经历的远比他想的要复杂。
也难怪江闻皓会为之前的事这么生气,毕竟他曾被最亲的人当成是“麻烦”扔掉。
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探入江闻皓的间揉了揉,将他的烟拿走,熄灭在一旁的空矿泉水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