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长公主府。
“什么,母后病了?”
今天原是萧儿入宫的日子,临平正叮嘱儿子面圣须留神的事宜,却冷不防听见这一桩消息。
她面色一沉,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琳若忙上前扶住长公主,低声道:“殿下息怒。慈庆宫乐姑姑的消息,只说太后娘娘近日心悸少眠、体热盗汗,似是年长妇人之症……”
临平竖起眉,不愉道:“既是这等症候,必有些时日了,怎么不早来报我?”
她来回踱了两步,不待琳若回话,便道:“不行,如今中宫空悬,母后在宫中连个能说话的知心人都没有,我得入宫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琳若小心问道:“殿下预备何时入宫?奴婢好为殿下递牌子进去。”
临平长公主凝神片刻,并未回答,却转身招了招手:“萧儿过来。”
楼萧今春刚过了十五,正是少年人最意气飞扬的年纪,眉宇神似其母,但行止间又活脱脱是楼歧年轻时的翻版。
今日他穿了一身赤珠色盘领窄袖袍,头上辫尽皆束起,拢结于顶,盘结挽髻,横插一枚碧玉金簪,愈显得英气勃勃。
他一拱手道:“娘亲。”
长公主怜爱地拂了拂爱子的肩头,柔声道:“萧儿,你千万记得,此番再入宗学,切莫与人争驰,咱们为的不是争胜出头,而是为圣上分忧。”
楼萧笑道:“娘亲放心,爹爹昨日已细细教导过孩儿,此番入宫,诸事勿理,只安心看顾宁小公子为重。”
临平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只是,”她眉眼中浮起淡淡的忧愁,“到底委屈了吾儿。”
楼萧虽不姓楚,可论起尊荣富贵,却是等闲宗室子弟难以企及的。
作为长公主与定国公唯一的嫡子,打出生起,他便受尽万千宠爱,认真算起来,今上并无兄弟子女,论血脉,他便是太后与皇帝最近的子孙。金尊玉贵四个字,竟已不足形容了。
这么个金凤凰似的宝贝,从小哪受过一丁点儿委屈,如今自己却不得不主动请缨,把他送去陪那位“宁小公子”进学,而那所学之事,他早在十余岁时便早已烂熟于心。
念及此处,任长公主再如何“深明大义”,也难免心疼唏嘘。
楼萧却反过来安慰母亲,他洒然道:“娘亲言重,哪里就委屈我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书读得再好,也用不着去考状元,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替陛下效力。正是陛下信赖,才肯将这差事交给孩儿。您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说着他展颜一笑:“再说了,子曰,温故而知新。儿子幼时虽曾念过宗学,可此一时彼一时,现今不仅换了师傅,所设课程也大不相同,能陪着宁弟再学一遍,又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宁公子性情纯善温和,待人赤诚,与他相处,并不叫儿子为难。”
“好,好。”临平见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欣慰地握着儿子的手,“萧儿真是长大了,叫为娘刮目相看。”
她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琳若,你去安排,今日吾要同萧儿一道入宫。待拜见了陛下,我再去瞧一瞧母后。”
楼萧闻言,关切地问:“也不知皇外祖母的身子可有碍,不如让孩儿陪您一道去?”
临平想了想,摇头道:“不妥,你既领了皇命,哪有第一日便开脱的道理?母后那边有我在,你只安心守在陛下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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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殷切地领着楼萧去了文粹殿,对着空空如也的御座磕过头,方引他去了偏殿歇息。
楼萧亲自往那小太监手底塞了个绣金荷包,方笑问:“有劳您了,我如今不常出入宫中,见了公公竟不相识,敢问公公高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