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裘桓看到孟臨殊這幅不情不願和他說話的樣子,就覺得他挺像是貓的,強行抱在懷裡的時候總會炸毛,讓裘桓忍不住就想要再欺負他一下。
可現在,裘桓也只是說:「那就不養了。」
他這麼幹脆,倒讓孟臨殊頓了一下,一時之間只覺得裘桓變得太多,甚至讓人有些不認識他了。
這其實讓孟臨殊感覺有點煩躁,因為裘桓這樣,好像真的是為了他在努力改變。
可孟臨殊並不需要他改變,因為孟臨殊根本不會再去相信,一個人能為了另一個人,壓制自己的本性,那樣無疑是一種巨大的痛苦,是違反人的本能的,就算真的短時期內有了變化,可是也很難被長時間的貫徹。
孟臨殊只希望裘桓不要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兩個人能夠徹徹底底地劃清界限。
可因為裘家,因為孟臨殊還貪戀這一份家庭的溫暖,反倒導致了他和裘桓之間,這樣看似藕斷絲連的聯繫。
孟臨殊躺在床上,明明這段時間已經能夠正常入睡了,可現在突然又有些失眠。
他最近有去看心理醫生,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好,索性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小鸚鵡睡覺的時候喜歡待在他的床頭,被吵醒了沖他喳喳叫了兩聲。
孟臨殊敷衍地摸了摸它的翅膀,聽到它忽然叫道:「臨殊,臨殊。」
鸚鵡學舌時,不光是學怎麼念字,更是連語氣聲音都如出一轍,只是一聲,孟臨殊就聽出來,這一定是裘桓的口吻。
孟臨殊端著水沒有動,鸚鵡又說:「臨殊,對不起。」
裘桓每次喊他時,總喜歡把尾音拖得長而低,到了末梢時還帶一點旖旎的轉折,尤其是在床上的時候,更是喜歡一遍一遍重複地喊他。
如果他不回應的話,裘桓就會一直喊下去,直到他不勝其煩,哪怕只是回應一個「嗯」字,裘桓也會高興起來,就像是確認了,他仍舊被自己占有。
小鸚鵡大概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只是蹦跳著,向著他展示自己學到的兩句話:「臨殊,對不起,臨殊,對不起。」
如果閉上眼睛,倒像是裘桓在耳邊喋喋不休,祈求他的原諒。
孟臨殊不知道自己是該生氣還是什麼,只是覺得裘桓倒是很有耐心。自己和裘定懿看煙花的時候,他大概就在窗前,一遍一遍地不厭其煩地教鸚鵡說這兩句話。
半天,鸚鵡總算說累了,撲棱著翅膀飛起來,蹲在孟臨殊肩頭又睡著了。
孟臨殊卻徹底沒了睡意,拉開窗簾想透透氣,卻忽然看到樓下的花園裡,有個人站在那裡。
窗簾只拉開了一線,映出外面紛飛的大雪,窄而長,像是電影的取景框,框出的裘桓肩上披著大衣,這麼冷的天,裡面只穿著件黑色的襯衫。
他一定在那裡站了很久,因為腳邊的菸頭丟了一地,肩上鬢上沾得全是雪花。
他手裡夾著的那支煙也沒有抽,立在那裡,上面菸灰積得很長。橙紅色的火光一明一滅,映照得裘桓的面孔也半明半昧。
這麼深的夜,外面已經很冷了,可他像是沒有知覺,只是靜靜地望著孟臨殊房間的方向。
孟臨殊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自己,只是下意識地將窗簾又拉了起來。
過了半晌,孟臨殊又將窗簾拉開,這一次,裘桓已經不在那裡了。
地上只留下了他抽剩的菸頭,被雪沒過大半,再過一會兒,也就看不到了。
孟臨殊皺了皺眉,明明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想看到裘桓,可卻還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第39章
裘桓睡醒的時候感覺自己又在發燒。
他隨手拿了個體溫計測了一下,果然已經升到三十九度了。他不當一回事,起來拿了兩片退燒藥,順手就著冷水喝了。
外面,裘定懿敲門說:「起來了沒有?」
裘桓問:「什麼事?」
裘定懿已經推門進來,揚了揚手裡的東西:「臨殊去廟裡求的平安符,你一直沒醒,我就給你送來了。」
裘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臨殊求的?」
「是啊。」
裘定懿輕輕一拋,小玩意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裘桓連忙手忙腳亂地接住,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有點不可思議地說:「真是他給我求的?」
裘定懿被他給逗笑了:「全家都有,又不是特意給你的。」
就算這樣,裘桓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昨天晚上,他在孟臨殊樓下站了大半夜,站到最後,實在有點心灰意冷。
倒不是說想要放棄孟臨殊了,就是這樣的場景,反倒能讓他冷靜下來,一遍一遍地反覆思忖他和孟臨殊曾經的相處,這麼想下來,他就發現,孟臨殊確實沒有說謊,自己是真的一點快樂的回憶都沒給他留下。
裘桓自問不是什麼刻薄寡情的人,可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這麼對自己,就算是打著喜歡自己的旗號,自己肯定也不會對這人手下留情,絕對整治得這人再不敢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換到孟臨殊那裡,哪怕是兩人吵得最劍拔弩張的時候,孟臨殊其實也沒有對他說過什麼很過分的話,頂多是讓他別發瘋,就好像對別人惡語相向,是一件很難為孟臨殊的事。
可就算這樣,裘桓都覺得有點受不了,以至於他根本不敢去想像,如果自己像是孟臨殊一樣,無權無勢,面對這樣的處境地步,會是怎樣的一種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