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红看到上面有好几十个人的名字,她先在前排找了一遍,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最后在倒数一行看见了“吴春红”三个字,上边的成绩赫然写着一个40分,排名垫底。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难以置信的呢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好歹也是初中生,怎么会连唐宝儿这个小学生都比不过呢?
吴春红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跌坐在地上,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般虚弱,脸色有种不正常的死白,她成为万元户的梦碎了,数学竞赛也没有拿到奖。
尽管如此,胡老师还是安慰的说道,“都过去了,只是一次考试而已,你先回去好好学习吧。”
“这不止是一次考试,这不是一次考试……过不去,这辈子都过不去了……”吴春红像是陷入了自己固执的思维里。
吴春红睁着眼睛,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掉落,她身上透着一股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才会有的枯糜气息,“老天爷,你明明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这不公平啊……”
这一次考试就像是一次命运对她的宣判,意味着她败局已定,从今往后她只能活在唐宝儿的阴影之下。
……
胡老师让唐宝儿下周六去S市领奖,唐宝儿回家后把这件事跟她爹商量了一下,唐实考虑过后,决定亲自陪闺女去S市领奖,这次宝儿获奖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喜事。
唐宝儿就在周六的时候跟她爹去S市领了奖,不仅有奖状还有金色的奖杯,还有一百元的奖金,一支质量很好的新钢笔,一本大红皮的笔记本。
颁奖的现场人很多,还有记者也来到了现场,唐宝儿还跟一个据说是市教育局局长、主办方的负责人还有星宇小学的校长合了张照片,她手里捧着鲜花和奖杯,闪光灯咔咔的响。
等颁奖典礼结束后,唐宝儿让摄影师帮忙也给她跟她爹拍了一张合照,唐实接过主办方送给他闺女的鲜花,与有荣焉的拍下了这张照片。
十月底的首都已经降温了,姚秋月从教学楼出来,手里捧着一本《西方经济史》,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编织毛衣,穿着棕色的灯芯绒裤子,脖子上系着一条清新淡雅的蓝色围巾,长发编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简单休闲的打扮却有种朴素高雅的美感。
今年已经二十八岁的姚秋月看起来像是二十四五的模样,谁能想到,在半年多以前,她还是个扛着锄头锄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妇女呢。
晚上已经没有课,姚秋月打算等会先去食堂吃饭,再回宿舍后就把积下来的几件衣服给洗了。
“姚秋月同学,你等一下。”一道男声叫住了她。
傅胜明刚开学不久,就靠着成熟稳重,风度翩翩的性格,当仁不让的被选中成为了他们班的班长,他也是他们班上年纪最大的。
“班长,有什么事吗?”
“姚秋月同学,刚才老师说的问题,我有一些疑惑想再和你探讨一下,你是打算去食堂吗?我们可以边吃边探讨。”
姚秋月平日里跟他并不算很熟,但既然是学习上面的探讨,她没必要拒绝,便点了点头,说:“那好吧。”
于是两人就并排往食堂的方向走了,傅胜明不愧是被众人推选出来的班长,他说话很幽默风趣,又不会招人反感,很快两人就能有说有笑了。
姚秋月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
“怎么不走了?”傅胜明询问道。
姚秋月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他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衣,脚上一双老布鞋,一个麻袋就搁在他的脚边,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
姚秋月已经听不清傅胜明在跟她说什么,她眼眶里很快就蓄满了泪水,她飞奔的朝着眼前的男人扑过去。
“唐实,唐实……”姚秋月抱着他的脖子,反复的叫他的名字。
榆树荫下人来人往,姚秋月已经顾不得众人的目光,她只想抱住自己那个勤劳朴实的丈夫。
“我猜你肯定饿了,我们现在去食堂吃饭。”姚秋月将眼角的泪水擦干,笑着对他说道。
姚秋月说着就要去帮他拿地上的麻袋,唐实忙拦住了她,把手里的挂包递给她,“这个麻袋你拿不动,我来拿,你帮我拿着挂包。”
“行。”
姚秋月要拉唐实的手,唐实还有点别扭,在大庭广众下拉手还挺不习惯的,但是他的心里却美滋滋的。
说实话,刚踏入这所矗立百年的大学校园时,唐实心里是有一点自卑的,他只念过初中,但在看到他媳妇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自卑都烟消云散了。
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感,他是农民又咋了,这样优秀的女子是他的媳妇,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首都大学食堂的饭菜不仅卫生干净,菜色足,味道也好,姚秋月找了个位置让唐实先坐下,她则飞奔到了窗口买菜,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的菜色,姚秋月要了一份红烧排骨、干锅花菜、蒜薹回锅肉、萝卜牛肉还有一份西红柿炒鸡蛋。
平日姚秋月一般就是买一份素菜或者一荤一素,她主要是想让唐实多尝一点他们学校食堂的饭菜。
这菜摆满了眼前的小桌子,唐实一下子都不知道吃什么了,啃了一口柔软香甜的馒头,他媳妇还在不断的往他小碗里夹菜。
“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了?”姚秋月一边给唐实夹菜,“这真是我整个十月最高兴的事……你住下了吗?”
“我已经在你们学校门口的招待所订下了一个房间。”唐实露出一口白牙笑,“本来打算暑假的时候就过来看你,但是暑假太忙了,就没顾得上,九月份的时候宝儿要参加小学生数学竞赛,一直忙到了十月底,才有空过来。”
唐实心里也惦记他媳妇惦记得狠了,自打结婚后他们就没有分开过这么长一段时间。
唐实在信上已经跟姚秋月提到过唐宝儿获得了S市小学生数学竞赛冠军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跟唐宝儿站在颁奖台上的那张合照给她看,不过才半年,宝儿看起来就长高了不少,她抚摸着孩子的脸庞,忍不住感叹道,“咱们闺女真优秀。”
唐宝儿要上学,所以没办法跟唐实一块来首都。
唐实出门前已经跟三哥三嫂一家沟通过了,这几天就让宝儿在他们家吃饭,他已经提前给了一笔伙食费,尽管唐老三两口子死活不肯收,但唐实还是硬塞给他们了。
唐实把暑假里的趣事都跟姚秋月说了个遍,他们父女俩是怎么去S市进货,唐宝儿怎么想到要卖红裙子的,还给涤纶上衣和红裙子分别写了广告语,他们的生意是搞得怎样的红火,姚秋月听得是滋滋有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提到恢复生产责任制,两人都不免有些感慨,终于不用再过整个大队的人搅和在一起,辛苦劳作一年却还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了。
甚至他们现在手里已经有了不少闲钱。
吃完饭后,唐实打算送姚秋月回宿舍了,深秋的晚风席卷着落叶,颇有一丝秋风萧瑟的意味,但唐实握着他媳妇的手,感觉像是偎在火炉边暖呼呼的。
不远处传来手风琴的声音,姚秋月拉着唐实的手,还时不时往他肩头靠,明明从食堂到她们宿舍楼下的距离不短,他却感觉还是太快了。
终于到她们宿舍楼下,他把那一麻袋的东西递给姚秋月,“都是一些山货,山核桃、炒花生、干红枣、柿子饼……我从老家带过来的,你拿回去跟你的室友们分一分,你平时也要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