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伦常?狗屁!你跟我本来就不该生在世上,”韦弦木道:“我不杀他已经仁至义尽!他把娘害成这样,把你也教成了得过且过畏首畏尾的懦夫,他凭什么是我父亲!韦剡木,大好的日子,你不去看公审,小心你的宝贝爹又被人糟蹋了……还是说,韦怀奇亲自派你来的?他让你杀了我是不是?这个蠢货,在地牢里就把什么想法都骂出来了……哈哈哈,你真是韦家最乖最听话的好孩子……”
两人近在咫尺,韦剡木不断用那张美得发邪的脸凑上来挑衅,就在他疯疯癫癫要拽无妄剑的时候,韦剡木突然退开,一耳光扇在了哥哥脸上。
一掌下去,脸颊很快肿起来,韦弦木再没有出声,抹抹嘴角,目光深沉又黯淡,期冀很少。韦剡木看向自己手掌,又继续皱着眉头看他:
“你现在还好端端在这里,就是因为我还顾及你是我的兄弟。”
第146章145百倍奉还
自打赵殷喊出:“他不能出剑!杀裴慎!”,场上越发混乱,有人看阮逸节,有人看乔柯,还有人看裴慎,只有极少数人盯着高台。就在丁负璞、褚时平转向裴慎的瞬间,一把长剑架在了高台遗留的机弩上,瞄准裴慎,猛然发射!
不知何时,裴慎右臂已经从乔柯打出的裂痕中挣脱出来,手腕被狭窄的裂痕咬去一大片皮肉,鲜血淋漓,但他终究将爱羽剑死死接在手里,自将左侧锁链斩断,“咚”一声摔在地上。他被吊起来很久,身体还有些僵硬,因此这一声没有防护,格外结实,盖过了皮肉被人用暴力瞬间剥开的声音——宁礼就摔在他一旁,但脸皮被彻底剥去,一团红色的血肉中,只剩下快要爆出的眼球和竭力嘶喊的嘴巴,虽然痛极,却不能以手覆面,休止分毫。乔柯将那粘着人皮的面具朝人群一扔,与裴慎互相抵住后背,道:“你又骗我。”
裴慎道:“对不起,我……”
哪里还有空解释,见他挣脱,不止几位老宗主,各派护法也都操刀上阵,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实际上,乔柯虽然是天纵奇才,但于霦云一人就足以压制他——同为二十出头就继任掌门的玉墀派天才,于霦云甚至多出几十年历练琢磨,倘若当初生死簿上有他,裴慎绝不敢请乔柯为自己助力。更何况,要杀于霦云的另有其人。
刑场之外,韦怀奇突然陷入一片此起彼伏的犬吠中,一群花色不一、大小各异的狼狗从场外奔来,还在路上,就已经长舌坠地,涎液直流。韦怀奇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吓得嘴歪眼斜,直朝后蹭,大喊道:“不要!不要过来!”
阮逸节疯得更厉害了,趴在地上,抄起手边一块石头打狗,边打边道:“咬啊!咬死他!快去啊!”
她的长发彻底散开,垂在泥土中来回扫动,睽天派弟子难以忍受此景,纷纷离开。突然,一只手拨开长发,轻轻抚在了阮逸节的脖子上。
“你发病了,别动。”
周栖芳点过几个穴位,阮逸节很快平静下来,见是她,方才疯疯癫癫的泪水继续落下,道:“小周……我赎罪了吗?”
周栖芳道:“你做得很好。”
阮逸节道:“小周,是我对不起阳芷和石溪,我对不起你们……”
她连韦怀奇也不管了,抓着周栖芳的脚踝伏地痛哭。周栖芳则从腰间解下系带,为她绑好,高台上自有一根细绳将人拖起。这位玉墀派的守山姑姑,人生的前五十年几乎从未下过山,她的佩剑耿草更鲜少出鞘——据说,周栖芳年少也上过龙虎台,不过剑风软弱,负于同门的桂匹凡,回去之后,师兄师姐劝了三天才好。眼下但凡有人想上前拉住阮逸节,都会被周栖芳一剑毙命,哪里有半分软弱的样子。
连杀三人,场上终于安静下来,她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朗声道:“如果韦掌门和阮逸节是夫妻,那么他和这条狗、这条狗……还有这条狗,不都是夫妻吗?”
远方剑斗正酣,乔柯兀的闷哼一声。暴怒之下,于霦云剑气更盛,乔柯要拦他下台,险些被一脚踹得肠穿肚裂。他顺势在地上拧了个身,咬牙道:“没那么容易!”
如今,裴慎一人应对丁负璞、褚时平,乔柯死死挡着于霦云,还要压制薛藻等人,虽则吃力,竟然还能勉强支撑,足见此二人功力早已远超宗师。赵殷在台下看得直皱眉头,正待上前,却被另外两人拦住。趁着这群人生死相搏,周栖芳长吐一口气,提剑而行。
她来到不成人样的宁礼面前,问道:“宁贤侄,请问五十年来,照雪城武功最好的女弟子是谁?”
那血人道:“……谢……石溪。”
吹吹口哨,等众犬退去,剑指韦怀奇道:“睽天派呢?”
韦怀奇道:“是,是阿阮。”
剑尖调转,一个个指过三城三派的宗主:“师兄!玉墀派呢?三十年前,玉墀派只有我一个女人么?你们五辛原、凤还城还有明镜堂的女人都去哪了?!”
刀光剑影之中,她来到原属于于霦云的座位上,居高临下地面向因裴慎而来的所有侠士:“你们难道从不好奇,为什么剿灭舜华派的七十几个武林元老,一个女人都没有?!”
韦弦木望着弟弟,直到他消失不见也不明白话里的意思。无论如何,他打算向凤还城的中心去,于是低头捡起遮脸的纱巾,拍去沙土,喃喃道:“什么时候脾气这么臭的?跟谁学的?不是让我别回去?那干嘛找我?”
纱巾随风飘动,在地上投着薄薄一层影子,没几下,向面前幢幢人影蔓延开去。
黑衣短打,蒙面,腰间别短刀,还有药瓶。
无需抬头,韦弦木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将怀中的六里飘香丸尽数朝身后扔,然而,一袋扔完了,还是闻不到半点臭味。这帮人早有预备,拿出特制的绸布将六里飘香丸全都接住蒙上,防御完了,还剩七八个人没有事做,老鹰抓小鸡一般,左左右右地轻松跟在韦弦木身后:“你就是韦弦木?”
另一人道:“你看看这脸,能是别人?”
韦弦木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看清了脸,立刻就有人心急,猛地一窜,将韦弦木拽进怀里,道:“主家大方,名字我们不能透露。不过,他有话带给你。”
这些人打扮与孙通相仿,也是一等高手,双臂收紧了,韦弦木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反倒感觉身后一个两个都堵上来,男人味冲天,复述那“主家”的话:“墓中之耻,百倍奉还!”
一个尚且挣扎不过,腰隙肩头被十来只手扒住,韦弦木很快被摁到地上,掰开双腿。他那长袍碍事,三下五除二便撕成布条,将双手缚住。传话人又道:“还有一句:‘今日是人,明日是犬,纵情享受罢!’”
另一人掰过韦弦木的头,朝脸颊猛亲一口,道:“那么着急吓他?美人,放心,你也听见了,我们不是来杀你的,哥几个都是老手,不会弄疼你……”
韦弦木一阵干呕,嘴唇发白,用那双筋脉残破的手勉强拦在胸前,眼睛也不敢睁,道:“告诉我……韦剡木也知道吗,是他同意的吗?”
第147章146为兄
没有回答,甚至出现了一阵死寂,须臾,两滴热乎乎的液体落在了韦弦木脸上,身前身后,都像静止了一样。他颤巍巍睁眼,只见那人半笑不笑的表情已经僵了,脸的正中探出一寸剑尖来,恰好把他的鼻梁斩断。
“我不知道。”
无妄剑从后脑串过人的头颅,接着,巧劲将他挑到旁边,这才挥开,余下半只头颅的热血都洒在沙土地上。不过,无论韦弦木还是他身后的人都无暇去看,韦剡木去而复返,脸色比离开韦弦木时更臭了,甩掉污血,一把抓起哥哥,同时将面前三人都齐腰斩断,砍瓜切菜一般,一手搂人,一手提剑指向其余打手,道:“主顾是谁?”
为首一人道:“小的们也是见您离开才动手的!小的以为您和老宗主是一条心,既然离开,就是给咱们授意……”
韦剡木道:“谁跟他一条心。”
说罢,竟一剑将他刺死。首凤此时已不像首凤了,脸上没有半点忠孝仁义的影子,杀人杀得上瘾。打手们群龙无主,竞相道:“一个月前,老宗主把大哥单独叫到房里分派的这件事,说,说是您同意的……事成之后,找您讨要报酬啊!”
这人死得格外惨些,十几人答来答去,没有一个合韦剡木心意的,很快就尸横遍野。韦剡木收起剑,低头道:“你蠢到家了。做了那种事,还敢报真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