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假借了二?皇子晋明的名?头。这一时之间,京城各大药商都在痛骂晋明,甚至扎了小?人咒他。
华瑶毁了兄长的名?声,还假装无事发生。
瘟疫也是天灾,能否度过危机,还要看天意如何,华瑶只能尽力而为。
她督促户部、工部从外省运粮运药,再亲自带兵巡视营地,尤其关照妇女与儿童。
她听从汤沃雪的建议,将营区分作“轻症、中症、重?症”三大类,确保生者能吃饱穿暖、死者能在一个?时辰内火化。
起初,华瑶日日盯梢,营区还是有些混乱。后来她又向朝廷请命,招募了一群读过书的
青年,营区的人手才勉强够用了。
从早到?晚,华瑶忙得脚不沾地,临近傍晚,才吃上一口热饭。
时值深秋,月亮也染了白霜,枯败的芦苇乱如一蓬杂草。
华瑶端着一碗饭,坐在一栋木屋之外,遥望不远处的河道波光如镜。
兴庆宫位于偏僻之地,距离皇城十分遥远,此处的景致好似乡居一般幽静。
华瑶的神思稍有放空。
经历了战争和瘟疫,她的心境也有变化。
她心中暗想,如果大多数民众都能安稳生活,吃饱穿暖,那就算得上太平盛世了。
她慢慢地吃着晚膳,直到?听见一个?声音:“表妹?”
华瑶抬头,见到?了她的表哥朴月梭。
朴月梭是翰林院编修,奉旨参与营地的建造,兼职记录官府的公务,偶尔还要撰写赋文,颂扬京城内外的好人好事。
他的文辞一向典丽粹美,对仗秀整,意境隽雅而格高,能把?一篇公文写得像是文曲星献词一般。
正因为此,即便朴月梭的姑母是已故的淑妃,皇帝与淑妃也生了嫌隙,皇帝依然指派朴月梭就任翰林院编修一职,包括皇帝在内的王公贵族皆是十分欣赏朴月梭的文字功底。
朴月梭来了营地好几天。他每天都能见到?华瑶,强忍着不与她搭讪,她竟然也没来找他,仿佛早已忘记世间还有他这个?人。
朴月梭的同僚与他一起誊抄药方的时候,那同僚好死不死地来了一句:“四公主?和四驸马真是鹣鲽情深啊,今晨我外出巡检,瞧见公主?和驸马十指交握,亲密耳语,那情那境,真是蜜里调油啊!”
上个?月中旬,朴月梭体热发烧,神志不清地冒雨出行,恰巧遇上了华瑶和谢云潇。他在华瑶的宫殿借住一夜,便惹来许多卑鄙龌龊的流言蜚语。他的同僚唯恐他放弃仕途,屈居为公主?的侧室,偶尔便会敲打他几句,他一概充耳不闻。
但是,到?了华瑶的面前,朴月梭改口道:“听闻你与驸马伉俪情深,我……”
华瑶打断了他的话?:“你吃过晚饭了吗?”
凉薄月色之下,她望向他的目光里隐隐含着一点笑?意。
她的性情最是活泼,虽然顽皮,却也风趣可爱。
朴月梭忍不住仔细地端详华瑶。她的发钗微乱,牡丹白玉的簪子挽起黑缎般的长发,几缕青丝斜落耳侧。
他正欲伸手为她整理?,她歪了一下头,他就停在了半路。他笑?着说:“我没用晚膳,本该饥饿难当,但我此刻见了你,全然未觉一丝饥寒。你同我说一句话?,我半生快乐就在此时,心肠也热了,肺腑也暖了。”
华瑶哈哈一笑?:“你发热了吗?不会是生病了吧?”
朴月梭却问:“谢公子不在附近吗?表妹劳累多日,身边应当有人照顾。”
朴月梭被誉为“京城第一公子”,又以“文才口辩”而著称,世家贵族的诸位文人雅士,哪怕是辈份比他更长一些的,因着读过他的文章,见到?他本人,也要赞他一声“朴公子”。
可他与华瑶闲聊时,经常陷入理?屈词穷的境地。
华瑶与谢云潇是结发夫妻,谢云潇的家族又是世家之首,按理?说,朴月梭应该对谢云潇用敬称,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拨华瑶与谢云潇的关系。
朴月梭自诩为谦恭守节的君子,每每遇上华瑶,便把?自己的品德和操行抛之脑后。
他沉默地自省,华瑶便说:“我独自坐在这里,就想清静清静,你明白吗?”
朴月梭微微点头。
华瑶又问:“要不要我给你把?个?脉,看看你的状况?你的脸色有点红,确实不太对劲。”
朴月梭立即捞起袖摆,展露他的腕骨。
华瑶闷头扒了两口饭,正要用手帕擦嘴,朴月梭浅浅一笑?道:“表妹,莫急莫慌,等你用完膳,再给我把?脉吧。”
他细看她碗里的饭菜,瞧见白米、鱼肉、芦笋、青菜,并非珍馐玉食。
他称赞道:“表妹为人正直,为官节俭,始终遵循道义,表哥自愧弗如。”
华瑶却说:“因为京城封城了,贡品送不进来,我平时才不吃这种粗茶淡饭。”
她坦诚道:“我平素爱吃的一道菜,名?叫闭月羞花,乃是鱼肉、松茸、蟹黄、虾仁碾制而成……表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在淑妃的宫里,我们顿顿山珍海味,好不快活。”
朴月梭的面颊微热。他怀疑自己当真要再染一次疫病了。
他略微低下头,卷起轻薄的绸缎衣袖,把?左手的手臂露了一半出来。
他的衣料轻盈薄透,衣领稍微往下滑动,露出左侧的一道锁骨,骨形优美而洁净,与谢云潇是不一样的风情。
谢云潇俨若颠倒众生的上界仙神,朴月梭比他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味。
华瑶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公主?,对于男女之事的见识比较少?。
她怔怔地瞧了一会儿朴月梭,小?声问道:“表哥,我给你把?脉而已,你为什么要把?衣裳往下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