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有些迟钝地想,为什么偏偏都是穆轻衣?为什么偏偏她牵动所有人心绪,却早就打定主意,不会与任何人有牵扯。
师兄寒烬祝衍,这些都是离她最近最了解她的人,然而他们没有见识过穆轻衣神女这面,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去沉沦,爱慕她。
也许他们这些局外人所看到的根本就是片面的没有根据的穆轻衣,过去的穆轻衣可能要自由,无拘束得多。
可也早被无情道所掩埋了。他们见不到了。
师兄成全她,寒烬仰望她,祝衍注视她,也再也不能让穆轻衣回到从前了。
裘刀在那愣神,直到下人来通传,才喉咙发烫地起身。他们说夫人适才吐血,不治而亡,府邸内要办白事了。
然而夫人是万象门的修士,办过宴席之后要送回万象门。
裘刀浑身僵硬。
是啊,只有在万象门,才没有人追究沐晴活死人的秘密,她才能带着与邪修力战而死的声名,安安稳稳地下葬。
穆轻衣虽然冷心冷情,可却的的确确创造出这个世界上第一的万象门,独一无二的万象门。师兄那样心怀天下,如何能不仰慕呢?
他闭了闭眼,坐到夜间,才打开门发现府邸内是处都是白花素缟,到了院中才发现下人在起棺,他们竟打算连夜启程,将尸身送到万象门去。
裘刀看着那棺材,穆轻衣忽然转过身来,眉眼浅淡,站在棺材边,一瞬间好似寒烬永远记得的那一幕。
她虽然摒弃情爱,可终究是那个大雪掀开车帘,为寒烬安葬母亲姊妹的穆轻衣。她是变了,也从未变过。
棺椁出门,裘刀走到穆轻衣身边,问她是不是早知道仙尊这个心思,穆轻衣哪能随便答,只能沉默。
裘刀:“这么多年,有师兄,仙尊,寒烬,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与谁双修,或是利用谁的道,脱离无情之境吗?”
“。。。。。。。”这话说的,难道是我不想吗?是我不能好吗?
穆轻衣继续沉默。
裘刀继续哑声说:“他们心悦你,可是你放眼的却是天下,所以,他们也救不了你。”
穆轻衣回头。
裘刀:“无情一道诞生之初,是因灵雾仙君的道侣原是魔君转世,灵雾仙君斩断情爱,杀死魔君,封印魔族,才有今世太平。
但有许多修士传闻,无情道之所以能在魔族被灭后依然大行其道,是因为举世依然有一浩劫。在等另一无情道君成全。”
穆轻衣:“。。。。。。。”你该不会想说,那个人,就是我吧?
裘刀却好像陷入自己思绪里:“如果有朝一日真要你这样做,你会这样做吗?哪怕最后无情道法降临,也很少可能像灵雾仙君一样飞升而是身死道消?”
维持人设,穆轻衣很想说愿意,但她又实在不想承诺这种很有FLAG意味的事,最后不管脑海里是如何运转的,还是开口:
“我不愿意。”
“就算我要牺牲,也必是我自己待够了人间,见够了悲苦,才不愿意留驻。而不是拿天下大义要求我愿意。”
裘刀却仿佛猛然放松下来,声音嘶哑:“不愿意就好。”他回过头去,仍然在哑声:“不愿意便好。”
穆轻衣觉得有点奇怪,出声:“裘师兄?”
裘刀只是顿在那,转过身,可是不管穆轻衣怎么看着他,他也没有说。起初师兄拜托他,他只觉得荒谬。
穆轻衣如果肯认真修行,修为不高寿命也有百年上下,足够她看遍人间。后来寒烬拜托,他也只觉得寒烬悲观,穆轻衣如果不是药人,她想怎样活着也能怎样活着。
可是现在,裘刀只觉得原来天下正道,竟真是这样一个宏大的视角。它凌驾于个体之上,俯瞰众生,俯瞰人间,俯瞰人短短的那几十年。
只因为多数的纵使更有价值的,只因为牺牲的在它们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于是,只要皈依道,什么都顺理成章。
但是没有人问过。
神女既然有比肩神明的能力,为什么没有神来救人间。修士既然有改天换日的修为,为什么不能像神一样寿命没有终结。
拯救世人,本就是个伪命题。
因为,没有人想过神女也是世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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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万象门宗门内生变,似乎是元清带去讲经的弟子中了什么邪术,所以裘刀他们需得回去一趟。
但没有这档子事,他们也原得回去。
东方朔已经根据阵法抓捕到一些红莲众,送他们离开时特地站在青铜塔上,目送他们乘上飞舟。
然后他说:“城中事物繁忙,待到卿卿可以接管城中时,我定亲自去向少宗主道谢,还有,祭拜我夫人。”
还有穆珀玉。
“多谢少宗主将穆道友留下,为卿卿清除诅咒。”
一群人都是一愣。
但穆轻衣只是秉持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而且也不想对诅咒知之甚少,所以让柳树马甲留下记录点有用的消息罢了,颔首致意。
东方朔沉默片刻,似乎不知能不能拿出来,但最后还是打开乾坤袋:“这是一件玄级法器,名叫霓裳。穿上此法器,虽不能抵御高阶修士功法,但可防止有心之人靠近。”
“此物驱动,全凭心境。望少宗主珍重。”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一件防止祝衍对她不利的法器。所谓全凭心境,也很有可能,是接近的人对她有非分之想便会被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