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爛清甜的枇杷肉入喉,非但不覺刺痛,反而有種暖暖的順滑熱意,再飲下一口清香四溢的湯汁,薛夫人只覺十分受用,不多時就將那一整碗都用完了。
薛夫人將那白瓷蓋碗擱下,一雙微微泛白的眉便又輕輕皺起,不知壽陽究竟出了何等急事,二郎竟是一刻鐘也耽擱不得,大晌午的就奔那裡去了。
宋清和知她是擔心二兄,遂出言寬慰:「阿婆勿憂,二兄既說了數日便回,想來心中必定已有章程,阿婆且寬心就是。」
薛夫人嘆口氣,嘴裡說著贊同的話,眉頭卻是不展,「二娘說的是極,倒是老身自尋煩惱了。你阿姊大概酉時就到,偏巧二郎往後幾日都不在。。。。。。」
一語未完,忽聽一二門外的婢女滿面含笑地跑來廊下,傳話道:「太夫人,大娘、郎子攜孟小娘子來了,這會子想必已過了二門。」
宋清和聽後喜笑顏開,立時站起身來,與疏雨一道扶薛夫人起身,「這可不是說曹操曹操到麼,阿姊他們提前到了,卻如何又要等到酉時呢?」
薛夫人這會子亦是喜出望外,哪裡還能坐得住,親自來到廊下翹以盼,迎接宋清音一家三口的到來。
不多時,一道穿紅戴金的身影自院門外疾步而來,還不待院裡的婢女叉手施禮,那女子已撲到薛夫人懷裡,雙膝跪地,不多時便哭得淚如雨下,雙手攀在薛夫人的臂彎處,哽咽道:「兒不孝,竟有三年不曾拜見過阿婆。。。」
孟黎川亦隨宋清音的動作往地上跪了,嘴裡雖沒什麼話,敬重和感恩薛夫人的心卻真的不能再真。
立在檐下的疏雨見了這場面也不覺紅了眼眶,抹抹淚上前勸她祖孫二人道:「大娘和郎子回來是天大的喜事,往後就能長久的留在太原了,怎的不笑,反哭起來。」
薛夫人拿疏雨遞來的巾帕抹了眼淚,忙叫她夫妻二人起來,見孟芙不在,因問道:「緣何不見團奴?」
「婢女領著她在後頭走呢,咱們先進去罷。」宋清音一壁說,一壁挽著薛夫人的手往屋裡進。
屋內陳設與四年前大差不差,靠牆的紫檀木架上多了些珍貴物件,東牆上掛著周昉的《簪花仕女圖》,又有一扇窗上的紗像是近日糊上去的。
薛夫人見她盯著那窗欞看,想起那日傍晚的事,猶還掛著淚痕的臉上生出笑意來,笑呵呵地將那日傍晚踏雲跳上窗台,惹得二郎生出戒備心的事說與宋清音和孟黎川聽,二人聽了,皆是勾唇淺笑。
宋清音掩嘴笑了一陣,漸漸止了笑意,這才察覺到宋珩和宋聿都不在,因問:「怎的不見二兄三兄?」
「你二兄今日晌午才往壽陽去了,大抵還要幾日才能回來;三兄正當值呢。你出閣前住的葳蕤居早叫人收拾好了,這段時日你們一家三口便往府里住上小半個月可好?」
「兒聽阿婆的。」宋清音說話間拿眼兒去打量宋清和,見她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郎了,打心眼裡感到高興。
「將近四年不見,二娘出落得越發標誌水靈了,我走時你才十三不到,這會子已是二八年華。」
說話間,祖江斕和高夫人等人也往翠竹居這邊過來相聚。
待宋聿下值歸府,一大家子聚在一處用晚膳,自不必細說。
至二月二十五日傍晚,月出西山,薛夫人那處方得了壽陽送來的信,道是節度使明日晌午前自壽陽回來,酉正可至太原。
薛夫人看後大喜,遂命廚房明日多備些菜擺家宴,宋聿想起施晏微沒了兄長,特意請薛夫人准她明日告一天假,薛夫人心中也憐惜她在太原無親無故,自是一口應下。
次日,施晏微不用去膳房上工,宋清和不知打哪兒得了這個消息,午膳過後就命人將她請到黛岫居玩了一下的雙6棋。
酉時二刻,宋清和拉著施晏微一道往府外去接宋珩,因她是府上的主子,自然能夠站前排。
宋清和這會子緊緊攥著施晏微的手不肯放,縱使施晏微不願在宋珩面前露臉,現下卻也由不得她了。
宋珩翻身下馬,身著一襲葡萄紋絳紫翻領長袍,腰懸一柄將近四尺的玄鐵長劍,氣勢如虎英武不凡,挺拔的身姿如松似鶴。
夕陽的餘暉下,地上拉出一道極為高大的影子,饒是施晏微身量高挑,立在他跟前也登時變得嬌小起來。
施晏微隨眾人略看他一眼致意後便錯開了視線,平視著遠山疊嶂蒼翠,渾然不覺宋珩在掃視眾人時,深邃的眸光幾度落於她粉面生春的臉上。
第7章飛花令
宋珩解下腰間佩劍遞給身後兵士,而後朝薛夫人施禮,薛夫人連揮手忙叫他起來,於是宋珩又與宋清音、孟黎川夫婦二人互相見過,由僕從們簇擁著往府里進。
正廳一徑來至正廳,梨花木長條案已置了瓜果點心等物,薛夫人坐於背靠大理石繪山水紫檀大插屏的圈椅上,手裡仍握著那串檀木佛珠。
宋清音和宋清和兩姊妹分坐在她兩邊的位置上,宋珩、孟黎川等一眾郎君則是坐於薛夫人的對面。
施晏微終究不是宋家人,也不打算在此間長久地住下去,遂自個兒去尋了個側邊靠角落的位置,落了座。
世家大族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宋珩的曾祖父雖是出自微末,但薛夫人卻是不折不扣的士族貴女,宋珩之母亦是出自書香門第,是以宋府的飯桌上,亦有此類的條框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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