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曕看著姜嬈臉上怔然的表情,心中空缺的那一塊,彷彿又填上了一點。他沒等她反應,含笑道:「放燈吧。」
姜嬈木訥地接過孔明燈,正要點燃,忽然想起來還有姜琸給她的那一盞,忙道:「侯爺等等,還有……宋小公子的燈,我還沒寫。」
齊曕臉上的笑意頓時斂下幾分。
姜嬈看著他臉上的風雲變幻,十分不解他為何總是吃薑琸的醋,若說之前是不知道姜琸的身份,那誤會也理所應當,可現在他已經知道姜琸是她弟弟,卻還是這般在意。
她只好解釋:「畢竟是阿弟親手做的燈,我不想辜負他的心意。」
齊曕將筆遞給她:「那公主寫吧。」臉上的笑意卻是徹底不見了。
姜嬈莫名有些心虛,接過筆,定了定神,叫守在亭外的墨雲拿了燈來,提筆寫下了「長樂永康」四個字。
齊曕在一旁問:「這是給他許的願?」
「算是吧。」姜嬈放下筆,吹了吹墨跡,將燈捧起來,「這個願望是許給所有上殷百姓的。」
此刻聽了他的回答,她分不清這是他的藉口,還是真的只是自己想得太多。
他的酒杯已經空了,添了熱酒,送到姜嬈面前,又將姜嬈面前放涼了的酒拿過來,慢慢啜飲。
齊曕看了她一眼:「公主是上殷人,臣想了解這個風俗,不是什麼難事。」
姜嬈望著他的動作,以為他不打算回答,正要轉頭看燈,齊曕卻忽然道:「男女有別,公主難道沒察覺,六皇子對公主情非尋常麼。」
姜嬈跟上他的步子,在桌邊坐下,小爐煮酒,酒香四溢,她想起中秋節的時候,忍不住笑起來:「侯爺還敢讓我喝酒?」
齊曕沒說話,只伸手從姜嬈手中取走了燈,又遞迴給墨雲。兩人一起放燈,各自放了自己的燈,至於姜琸送來的燈,便是墨雲放的。
只是不知,這樣溫柔的神色,是看著哪一盞燈。
夜空中的孔明燈已經飛得很高,姜嬈倒完酒,轉頭看著亭外無邊際的長空,煙火明媚,月色皎潔,為她精緻的眉眼鍍上了一層暖光,連眸色都映襯得格外溫柔。
自從確認他的身份是假的,她便總是忍不住將他當做上殷人,甚至,總將他和已死的故人聯想到一塊兒,或許這本就是她內心的期盼,以至於她會下意識地從他一言一行中尋找佐證她想法的蛛絲馬跡。
姜嬈抿了抿唇,沒說話。
齊曕眉眼略彎:「在我身邊,那便無妨。」
齊曕沒答。
「雪夜風寒,公主喝杯酒暖暖身子吧。」齊曕轉回身往桌邊走。
三盞燈搖搖而上,在絢爛煙火划過的長空中,它們的光雖微弱,卻不曾轉瞬即逝,而是熒熒不墜,直上九天。
姜嬈望著升空的孔明燈,問:「侯爺怎麼想起來要放孔明燈?上殷有這個習俗,但晉國似乎沒有。」
姜嬈微仰著頭看著亭外的遠天,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同父同母的哥哥已經死了,姜氏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自然要相互倚靠。」
對上他清凌含笑的目光,姜嬈有些不自在,避開目光,主動倒酒。
察覺了齊曕的沉默,姜嬈回頭看他,終於問:「侯爺為何總是對我六弟戒備提防?」
齊曕垂眸,舉杯抿了口酒。
暖意入喉,非是烈酒,他卻覺得有些辛辣。
齊曕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說:「公主與六皇子同父異母,沒想到也會這般姐弟情深。」
這句「情非尋常」,姜嬈聽完立時大駭,沒想到齊曕會產生這種有違人倫的揣測,她深看他一眼,微微蹙眉:「侯爺,他是我六弟,侯爺多想了。」
與姜嬈對視了片刻,齊曕終於垂下眸,嗓音陰沉低郁:「但願是我多想。」
姜嬈心裡想著齊曕的話,感覺胸口有些悶濁,她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便開始喝酒。
孔明燈飄飄搖搖,漸漸化作三個明亮的光點,直至沒入夜幕,最後遠得看不清。
到這時候,姜嬈已經有些醉了。
齊曕看了眼天色,起身,朝姜嬈伸出手:「時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姜嬈搭上齊曕的手,借他的力站起身,醉酒致使她腳步虛浮,縱使站起來也有些搖晃,她腦海中如同混沌初開,沒剩幾分清醒,只能遵循本能,倚靠到齊曕身上。
夜風寒涼,他身上卻暖,她往他懷裡鑽了鑽,嬌嬌地軟軟地開口:「侯爺,你背嬈嬈回去吧,嬈嬈腿好軟……」
齊曕喉頭微動,攬著人穿好斗篷,低聲道:「我抱你。」
這話姜嬈已沒法應,齊曕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齊曕垂目看著懷裡的人,小公主身量嬌小,抱穩後不用環著他的脖子也能穩穩噹噹,整個人縮在他懷裡,像只乖順的小貓。
他目光中的溫柔掩不住,一遍一遍在她眉眼流連。
到底夜深,齊曕抱著人回竹苑,懷中人倦意深深,回去的時候已經睡著。
他將人放到榻上,脫去鞋襪,抱進里側,蓋上厚厚的被褥。弄好這一切,他自己坐在榻邊,看著榻上酣甜而眠的人。
齊曕看了會兒,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夜風太冷的緣故,他驀地覺得有些失落。抬手捋了捋姜嬈額側的發,齊曕輕聲道:「公主,臣送給公主的孔明燈,也是臣親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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