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書房裡安靜下來。
書案上一片狼藉,紙張凌亂散落,皺的皺,濕的濕。
姜嬈癱軟在齊曕懷裡,目光循著他的領口望進去,能看見他肩上被她咬出的齒痕。
姜嬈有些失神。
縱然竭力噤聲,齊曕成心要讓她失態,咬得再緊也是徒勞。
齊曕給她穿好了七零八落的衣裳,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理著她散亂的發,嗓音慵懶道:「已過了用晚飯的時辰,餓不餓。」
嗓子有些疼,姜嬈只慢吞吞地搖了搖頭,沒說話。
「還想吃蝦麼。」齊曕又問。
姜嬈仍舊只是搖頭。
「是。」赤風領命退下。
赤風忙跟上齊曕的腳步,飛快道:「宮裡的消息,漳國使團向皇上請求聯姻。」
她忙解釋:「這可不干我的事!我、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何求娶我……他、他們是瘋了吧!」
赤風看一眼身姿挺拔的男人,又看一眼他懷裡的人,終於道:「主子,漳國求的是明華公主。」
「你說什麼。」齊曕驀地停住步子,轉身,「漳國來晉國求上殷的公主?」
姜嬈僵直的身子鬆了松。
門仍舊關著,墨雲在門外應了聲,離開的腳步聽起來十分匆忙。
姜嬈臉紅了紅,卻實在沒有力氣往齊曕懷裡躲,乾脆閉上眼。
齊曕步子頓了一下,繼續往竹苑走,一邊走,一邊開口問:「何事。」
「還能怎麼說。」赤風兩邊嘴角往下彎了彎,「公主如今住在清河侯府,皇上明知此事,不敢獨斷應承下來,還在等侯爺的意思。」
腳步聲在空曠的院子裡異常清晰,是沉緩的,從容的,一如他方才。
齊曕的書房單獨成院,因屋子裡多有機密,打掃的下人們也不過三五日才來清理一趟,故而院子裡十分安靜。
臉上的震驚和氣惱不似作偽,齊曕移開目光,看向赤風:「皇帝怎麼說。」
快出院子的時候,姜嬈耳邊響起了另一串稍顯急促的腳步聲。她沒想到墨雲回來的這麼快,趕忙將臉埋進了齊曕懷裡。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墨雲了。
這事的確說不通,赤風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實就是事實,他只能點頭:「千真萬確。屬下剛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以為是弄錯了,可再三核對之後,確認無疑。漳國求的,真的是明華公主。」
齊曕低頭凝視著她,半晌俯下身,吻了吻她有氣無力耷拉著的眼帘。他直起身,喚了墨云:「晚飯叫廚房加一道蝦,在竹苑用。」
自來兩國結盟,聯姻是常用的手段,並不稀奇,是以赤風便見齊曕腳步徐徐,半分也未停頓。
「主子!」卻是赤風焦急的聲音。
齊曕點一下頭:「此事明日本侯進宮與皇帝商議,漳國使團那邊你命人盯著些。」
齊曕輕笑了聲,心情顯而易見地好了起來。他抱她起身,往竹苑去。
姜嬈一臉的愕然在聽了赤風這話後,越發驚駭,齊曕的目光落下來,帶上了幾分審視的意味與她對視。
這一鬧,姜嬈晚飯又吃不好了。倚春來送飯菜的時候,她剛沐浴完,齊曕還在盥室,她只穿了件單薄的寢衣,坐在桌邊兀自出神。
倚春端著飯菜進了門,立馬道:「秋日夜裡涼,公主怎麼不披件外裳,小心受涼。」
姜嬈點點頭,卻坐著沒動。她不知為何,忽然問倚春:「我之前買的青黛還有麼?」
「還有些。」倚春細想了想,又續道,「不過剩的不多了。」
姜嬈並不意外,只說:「那這兩日我們出去再買些。」
倚春沒做他想,當然應下。
齊曕在盥室,不知何時會出來,倚春這會兒不好進裡間,只能等布好菜,又提醒了一遍姜嬈加衣裳的事,就出去了。
齊曕出來的時候,姜嬈已經剝了三隻蝦了。
他見她寢衣單薄,折身回去取了件他的外袍出來,方道:「公主身份尊貴,這種事臣來做就好。」
起初姜嬈聽他說自己嬌貴尊貴的時候,還覺得頗是譏諷,可如今細想來,卻有七八分認真在裡頭,很多時候,他的確是將她當做公主供著的。
可是,自從上殷國破的那日起,她已再沒有恃寵而驕的底氣了。
是以,她並不接齊曕這話,只將剝好的蝦推到齊曕面前:「怎麼說都是嬈嬈的一番心意,侯爺不領情可不成,嘗嘗吧。」
齊曕將外袍披到姜嬈身上,問:「公主嘗了麼。」
姜嬈搖頭:「當然要等侯爺先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