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凇哼了声:
“你还知道她是你来日的妻子。老子当年愿意为你定亲,是因为打量着赵家的家风清正,料想这赵女必定规规矩矩、懂事温顺,来日娶回家中,可以给你生养儿女、侍奉内帷。
——不是给你定了个祖宗,叫你一年到头地把她捧到天上去的!”
梁立烜便是皱眉不悦:
“我们梁家不缺奴仆侍奉,儿子还正好就缺个小祖宗来捧着,如何?”
他就是愿意捧着宠着,把她溺爱着惯坏了,又如何?
谁敢来置喙?
说罢,梁立烜也不搭理父亲是个什么脸色,甩了甩袖子便走了。
梁凇倒也不是真的恼了赵氏女,只是看了儿子的这副样子,心头觉得好笑,兀自摇了摇头叹了声。
身边奴仆便小心奉迎:“赵姑娘只是年纪小,并非真的不懂事的女郎。这几年杨夫人和杨家的老先生可给姑娘读了不少书,也是教着她道理规矩的。待到两三年以后更大了些,自然看出端庄来……”
这几年梁立烜到赵家几乎就像回了自己家中一般随意。
而观柔渐大,赵偃夫妇也不让她待在父母的隔壁睡了,索性给她挪去了单独的绣阁里,名唤抚翠阁。
那是小观柔的院子。
梁立烜去年做主,为她将赵家隔壁的那户人家院子以翻了两三倍的价格重金买了下来,将两户人家之间彻底打通,重新修葺了一番,把赵家的宅院直直又翻了一倍大。
观柔的绣阁内摆件陈设、楼阁装饰,也都有他插手布置过。
——有时候赵偃夫妻自己心下也纳闷过,自己的这个女儿,到底是他们养大的,还是梁少主养大的?
自从和她定亲之后,梁少主真是隔三差五把各种好东西往赵家送来,包罗全了赵观柔的衣食住行、闲耍玩乐。
赵偃夫妻便是有心给女儿买点什么,但是在家里库房里翻一翻,梁少主都提前送来了。
就是他们在外面买的东西,还不如梁少主送来的好呢,买了也没意思。
这会儿正是暑热闹腾,九岁多的观柔也不敢带着毛绒绒的猫儿茉莉一起睡了。
她一个人斜仰在软榻上,穿了件单薄的襦裙,懒懒睡着午觉。
娇嫩地像是夏日荷塘里一支含着花苞的莲花,柔粉可爱。
梁立烜待她从来都是礼数周到,把握分寸,至少从来没有在赵偃夫妻面前出过错。
——而且他每次过来,也都是悄悄走暗道过来,并不让外头的人都知道他来了赵家,省去了外人嘴里的许多不该有的议论。
是以现在他径直入了观柔的绣阁里看着她午睡,赵家父母也没有多说什么,早就习惯了这些事情。
梁立烜默默地看了看她,打开自己随身带来的食盒,将里面的荔枝樱桃全都摆出来。
他自己轻轻坐在了观柔身边的小凳子上,为她打扇扇风,让她睡得更加安心些。
赵偃听闻梁少主过来,中途还是过来悄悄张望了一眼。
他站在屋外,悄悄打量过去一眼,只见那少年望着观柔满目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滔天的柔情,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规规矩矩地给观柔扇着扇子。
观柔睡梦中一脸娇憨,容颜精致动人,睡得香甜。
赵偃转身离去,由着他们独处去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总是感到一丝的异样。
明明那个梁少主这些年来对待观柔从未做错过半件事,即便经常跑到赵家来,对观柔也没有半分的失礼和不妥,待他们夫妻二人更是恭敬已极……
人人都说少主好,人人都对自己说,有这样的女婿真是他们赵家天大的福气。
可是赵偃还是时常感到心里不对劲。
——譬如说,梁少主看着观柔时候的那种眼神,就让他觉得十足的不对劲。
一个少年人,看着自己还未长大的小未婚妻或许是会有柔情和怜惜之意的。
但是情浓太甚,几有滔天翻覆之意,那只会让人感到害怕。
少主为何会对观柔有这样深厚的情意?
赵偃只见过他杀人的样子。
见过他杀人的时候满目赤红、毫不留情,犹如地狱修罗。
外人恐怕也只会更熟悉梁少主那个样子的。
谁敢相信,这样一个被人称为伏虣将军的少年人,此刻却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温柔,呵护着他睡梦中的小未婚妻,用那双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手,来做小伏低地为那个女孩儿扇风?
……但,到底婚事都已经定了下来。
对方梁家是现在整个北地的霸王,即便他觉得不对劲,他也无法抗婚。
何况妻子杨氏也说:“少主能多爱观柔几分,总比少爱、不爱要来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