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菱尚年幼不知事,被他这话一嘲,脸儿一红就跑了。
那日他主动将小小年纪的观柔领到自己的院子里,亲手擦去她的泪珠,给她洗了脸,重新梳了头,命随从去外头买了好些精致的糖果点心来哄她一笑。
观柔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糖果,很是不安地问他:“二公子,我以后……都能来这里找你吗?”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回答。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当然会永远照顾你的。”
他想了片刻,又添上了一句话,“以后谁欺负了你,必须来找我或者回来告诉我。我永远都会为你做主,不再叫你受委屈的。”
观柔怯怯地展颜一笑,那笑意看的他心酸,心中越想着定要保护好这个妹妹。
郭氏给观柔所请的先生太过严厉,观柔害怕,上课读书习字时手都是抖的。
梁立烜知道后就请郭氏辞退了那先生,他将观柔带在身边,一笔一划亲自教导她读书认字,她学得也很快。
从此之后,时常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读书识字的人,就添了一个观柔。
梁凇知道后亦并不反对,说他能有个兄长的样子,照顾妹妹,是件好事。
这一照顾,就是数年。
他亲手带大了她。分明她的每一丝成长,里头都倾注着他的心血。
最后也是他不信任她,将她毁去地一干二净。
……
再后来,他向梁凇求娶观柔,让她成了他的妻子。
婚后是有过甜蜜的,可是后来……后来他又做了些什么呢?
这份情终是慢慢淡了下来。
似乎得到了手的姑娘,男人就不会再去珍惜了。
那时他肩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像他的父亲梁凇一样,他每天要忙的事情也多的不可胜数,陪伴观柔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对她的关心也不够了。
成了幽州节度使的继承人,成了幽州军的主公统帅,他的地位越来越高,他的权力越来越大,他的声望传遍天下之时,昔年对她的承诺也在一字一句地自己食了言。
他这辈子都愧对观柔。
观柔第一次小产时,他尚且还能悉心照顾左右,可她第二次小产后,他却因为忙于军务无暇过问她的身体和情绪恢复如何。
其实若是仔细思量起来,这种“无暇过问”里面,更多的也是一份亏欠和愧疚。
因为亏欠、愧疚,所以不敢去面对,只能装作不知道,不去问
说是“近乡情怯”、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实质就是下贱、背叛和不忠。
知道自己弥补不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不去弥补了,想着等她自己休养好身体。
男人的劣根性,在那时的他身上暴露地清清楚楚。
后来他终于有空回来,观柔怯怯地说想和他一起去拜佛烧香,求佛祖再赐予他们一个嫡嗣,梁立烜那样的人,不能没有嫡子为继的,下面的属官部将们无一日不在暗中催。
其实,那时他心里是心疼她的,可是种种烦躁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他对她说的却是:“难道我非要嫡子不可么!”
这句话的另一种潜台词是:他没有嫡子,也可以由庶子来承袭他的大业。至于庶子们怎么来,自然是纳妾寻欢,再找了旁的女人来。
话一出口时,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中下意识的反应是连忙想要向她解释,可是观柔已然将自己埋进了丝被中,背对着他,不想再听他说话了。
她生气了。
男人有了权力和下面臣民奴婢们的臣服,似乎都会渐渐膨胀和目中无人。
他默了片刻,于是也转身拂袖而去,不再和她说话,不愿低下身子关心自己的妻子,和她求和和好。
像是故意赌气似的。
他心里后悔,又拉不下脸去说。
母亲郭氏在儿媳妇小产两次之后十分不快,明里暗里说着她肚子不中用,一再催促他纳妾生养。
他的幕僚部将们也都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