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高兴地眯了眯眼,冷着脸抬手看光脑,只一眼就瞬间清醒了,光脑上闪烁的视频通讯显示的是“舅舅”。
白云霁猛地坐起打开卧室的主灯,抚平身上睡得不太平整的睡衣,伸手在眼角轻擦了一下,又顺了顺凌乱的银将其拢到身后,最后轻轻将羽被平整些,这才接通视频。
光脑迅向上空投射出一个光幕,上面映出的是一个金蓝眼的俊美青年,其精致的五官跟白云霁有五分相似,看身后的场景此时应该正坐在飞船驾驶位上。
“白云霁你好样的!结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家里商量一下,擅自就决定了!要不是你舅舅我心血来潮刷了一下你们星域的星网,怕不是还蒙在鼓里?”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怒视白云霁,视频一接通就开骂,语极快,根本不打算照顾白云霁这个残缺人鱼。
看星网消息,今年三月份就定了婚事,婚礼仅仅筹划了短短两个月就成婚了,婚纱照还刚出来,就这架势绝对政治联姻没跑了。
阿尔弗雷多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白云霁都没跟他说一声,要是他今天没看到消息,是不是下次见面就要多个侄孙了?
“我他娘还全宇宙地给你找主药,这次接到消息,我整整在瓜尔多星域奔忙了半年!特么半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阿尔弗雷多越说越生气,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属实喂了狗,蹦出的粗俗词汇更是与他那俊美的皮囊全然不符。
白云霁亏,他也没想到常年在外星域瞎跑的舅舅会这么凑巧地在这时候看到消息,腹稿本就没打好,此时更是接不上话了。
同意联姻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同意联姻后只安抚帝王和两个弟弟就够他苦恼了。后来白亚斯和白亚特跟王后冷战,更是焦头烂额,当然这些是不可能让阿尔弗雷多知道的。
‘舅舅’白云霁扬起满脸的笑容,眉眼间也带上几分乖巧,张嘴轻唤道,空中似有一道无形的能量荡开,正是白云霁的精神波。
这是人鱼间的特殊交流方式,通过特定的精神波段来传达讯息,并不属于“声音”,但可以通过光脑传播。
“叫什么叫?你一个哑巴叫我,我能听见吗?我可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阿尔弗雷多没有一点好脸色,嘴上半点不饶人。
一想到回人鱼星域要面对的重重盘问,阿尔弗雷多脸又黑了一个度,家里那老东西要是知道自己外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也跟人类结了婚,不得掀翻整个星球?
白云霁闻言顿了顿,接着嘴角又拉开了几分,带动了脸颊上的肉,漂亮的蓝眼睛笑成了月牙形,顶着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又唤了一声:‘舅舅’。
“……”阿尔弗雷多瞬间就哑了火,满腹教训人的刻薄话再也说不出口,白云霁本就长得像他母亲,这般笑起来更是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依蕾托每次闯祸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讨好的笑容,小声唤着他:‘三哥哥帮帮我’,那可爱讨饶的模样总是能让阿尔弗雷多心软不已,心甘情愿地替她背下无数黑锅。可他那么疼爱的妹妹却不明不白地在这么一个d级星域中消逝了。
‘舅舅对不起……’见阿尔弗雷多终于安静下来,白云霁放下提起的嘴角,深吸了口气道。
‘我把母亲的鳞片弄丢了,就……只剩下我手上这一片了……’白云霁交握放在被子上的手死死攥紧,懊恼、悔恨、痛苦、愧疚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母亲留下的鳞片一直被存放在他手上。
可如今除了他一直随身携带用来护身的那一片,其他被好好收起的鳞片全数不见踪影。为此震怒不已的帝王下令搜查了整整两个月,各种手段都使了,侍从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母亲的鳞片至今依旧下落不明。
“怎么回事!找过了吗?”阿尔弗雷多一把拉住了驾驶把手,飞船剧烈一颤迅偏离轨道,差点迎头撞上侧前方的陨石群。他此刻也管不上飞船的警示声,三两下操作就惊险地将飞船安全停在了航行轨道外。
当年依蕾托突然离家出走,几乎带走了所有的心爱之物,更遑论她视若珍宝的鳞片,现在白云霁手上的鳞片可能真的是最后一片了。
‘对不起!’白云霁咬唇再次致歉,周边的能量场乱得不像话,传递出的精神波抖得厉害。白云霁在意的人或事并不多,唯有生母依蕾托是其中重中之重,是他最为思念和在意的人。
而按照星际联盟的规定,阿尔弗雷多身为s级星域的三殿下,不能过多干扰d级星域的事务。连入境都要申请,更别说涉及到人类星域帝王的家事了,舅舅他根本就无能为力。
阿尔弗雷多牙帮死死咬紧,猛地砸了一拳在驾驶操作台上,在机械电流声后,船舱内迅响起乱七八糟的“滴滴”声。
白云霁听不见,但看操作台各色光芒快闪烁的样子,显然阿尔弗雷多这一下砸得并不轻。
“这就是你选择联姻的由?”沉默了半晌,阿尔弗雷多忽然咬牙着恨恨地问道,他原来还困惑他这个一向无欲无求的外甥怎么会突然选择联姻,如今看来……
白云霁挪开了视线,默然许久,还是在阿尔弗雷多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轻点了点头。
“你可真是好样的!”阿尔弗雷多气急,“腾”地一下从驾驶位上站起,又踩着暴躁的脚步在船舱里来回踱了几圈,柔顺的金色长更是被他粗鲁的动作挠得乱七八糟。
“你自己想好怎么跟老头子解释吧!”气得够呛又实在不出头绪的阿尔弗雷多黑青着脸大吼了一声,伸手直接挂了视频通讯。
光幕一黑,就这么骤然逸散于空中,卧室重归往日的寂静。
白云霁刚刚没有告诉阿尔弗雷多的是,其实最开始先不见的是他的鳞片……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云栖岛上就看不到他掉落的鳞片了,浴室、水池,乃至蓝湖底下,都没有了。
昨夜故意在侍从打扫时离开别墅,果不其然前夜在浴室里蹭下的鳞片也不见了……
白云霁神色阴暗又晦涩,垂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面正放着一片银白色的圆润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意外的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