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無由地想到了刀尖舔血這個詞。
而蔣樓,似乎是比刀刃還要鋒利的存在。
那聲音低得像是從空谷中傳來:「嘗過味道,就不會怕了。」
這天,黎棠回去得比平時要晚。
進門時客餐廳的燈大亮著,以為阿姨還在忙,黎棠換上拖鞋抬起頭,看見母親張昭月走了過來。
「回來了。」她先開口。
黎棠錯愕一瞬,掩飾般地垂眼「嗯」了一聲。
張昭月帶他到餐廳,去廚房盛一碗湯放在他面前:「下午燉的,嘗嘗看。」
是酸蘿蔔老鴨湯,從前張昭月時不時就會煲上一鍋,尤其是秋天,鮮香可口,驅寒暖肺。
許久沒嘗過母親的手藝,黎棠心中泛起酸脹情緒,湯碗裡蒸騰的熱氣仿佛熏眼睛。
可是,他其實不太喜歡吃鴨,嫌肥膩,都知名飯店的名菜烤鴨,他當年吃一口就吐了。
當年分明坐在一張桌上,張昭月卻好像不記得了。
倒讓黎棠想起另一件事。
他五歲開始學鋼琴,師從少年宮的一名音樂老師,每個星期天下午,他都要去老師家裡上課。黎遠山工作忙,張昭月負責接送。
大約是二年級的時候,有一回下課後,黎棠抱著琴譜站在老師家樓下,等了半個多小時,張昭月也沒來接他。
雖然那段在敘城的的記憶因為發燒而變得模糊,可當時「媽媽不要我了」的恐懼,一直清晰地埋藏在他心底。黎棠以為媽媽又走了,又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嚇得大哭起來,驚動了樓上的老師,還差點引來在附近巡邏的警察。
最後張昭月還是趕來了,說路上堵車耽擱了。她握著黎棠的手是冰涼的,即便如此,黎棠仍攥得很緊,不敢放開。
回去的路上,張昭月讓司機在一條街前停下,問黎棠:「想不想吃炸肉串?」
黎棠眼角還掛著淚,卻咽了口唾沫。
黎遠山不讓他吃這些小攤上的「垃圾食品」,還讓媽媽和家裡的阿姨也不要給他買。
因此當看見張昭月回來,黎棠心中充滿雀躍和期待。
然而車門打開,張昭月遞過來的肉串上灑滿孜然和辣椒麵,黎棠怕辣,又不想辜負媽媽的心意,勉強吃了下去。
再後來,黎棠才知道,那肉串是一種補償。
和眼下的這碗湯一樣。
雖然不那麼喜歡,但已足夠給他安慰,足夠他忘記被忽視的難過。
喝完湯洗手,看到鏡子裡泛紅的嘴角,黎棠忽然想起還沒跟蔣樓說自己已經到家了。
回房間發微信,在等待回復的這段時間裡,黎棠躺在床上,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