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望向身侧人,语调戏谑,“九皇叔要请客么?”
“现在怎么不怕欠我人情?”
她眨了眨眼,“九皇叔身为长辈,除夕夜可不该如此吝啬。”
萧煜听着“长辈”二字,眉心轻凝了凝,他嗤笑一声,散漫地抬了抬袖子。
“以防走散,抓住长辈的袖子。”
她左手的刀伤还未痊愈,萧煜递过来的,正好在右侧。
陆昭唇角一勾,拽住了那浮光锦的袖袍。
与此同时,醉仙楼雅阁内,程赴斜倚着栏杆,收回窥筩,口中“啧”了一声。
“我说他今年怎么连宫宴也不去,原来是陪五殿下来了。”
对座季延仲眼中满含调侃之意,边笑边抚着胡须。
“赏花灯、对春联、买糖葫芦……晏淮这小子,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上心过。”
程赴长叹一声,“就算是我这个过了命的好兄弟,也没吃过他萧晏淮亲手买的糖葫芦。他还说,同五殿下之间只有叔侄之情呢。”
季延仲冷哼道:“死鸭子嘴硬。”
另一头,陆昭与死鸭子萧煜,方于拱桥之上放完了孔明灯。
抬眼处,天边灯火如星河万盏,光华璀璨。
周遭行人如织,市井吆喝声仿佛无穷无尽,但在这一刻,二人都不觉得吵闹了。
陆昭抬起手,夜空中飘下零星的雪落。
“世间安宁,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
她望向萧煜,缓缓道:“年关之后,我就要回宫去了。”
在深宫当中置身于那汹涌的浊流,如同前世一般,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萧煜眸光淡然。
“你若是不愿,大可一直留在珩王府。”
陆昭看着他不似说笑的模样微微一怔。
萧煜轻轻勾起唇,继续道:“我同你利害一致,因此无需担忧。至于陛下那边,我会解决。”
“而你,只需考虑愿不愿即可。”
她闻言一顿。
二十年来,她为陆涟铺路,为大越筹谋,每一步都机关算尽,却从未有人像萧煜这般站出来,替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方才之言,萧煜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做到。
陆昭垂了垂眸,她再度望过去的眼神,仿佛已从这除夕甜梦中清醒了一般。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利害一致。留在珩王府,我也无法完成未竟之事。”
萧煜的神情并不意外。
陆昭平静道:“九皇叔并不了解我,又为何要为一个泛泛之交做这么多?”
萧煜眸光一顿,随后低声念了句:“泛泛之交?”
他唇边笑意未减,眼中却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自嘲。
只片刻,萧煜便若无其事地笑道:“和你失去的记忆有关。”
陆昭长眉一蹙。
“你记忆有损,骤然告知,可能会伤及神智,”萧煜轻声,“我所做一切并不图谋其他,你放心就好。”
那失忆相关的消息,她费力才探听到一二,没想到萧煜对自己并不设防,如此轻易便说了出来。
身侧车水马龙、人流不尽,桥下粼粼的渔火似星沉月落。
纷繁灯光之下,陆昭望着身前冷隽眉眼中,刻意掩饰着的温和与牵挂,失神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