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捆绑在我身上的粗绳,悄无声息地,猝然断裂。
番外花倾城
康定四年冬南魏北方边陲重镇止阳
雨声,淅淅沥沥。
沉重的脚步声,正缓缓向我迫近。
遭受过鞭刑的身体已虚弱不堪。额头冷汗涔涔,连轻浅的抽息都变得极困难。我缓慢地抬起头颅,迎接行人们驻足围观的目光——那一道道目光如此轻鄙,宛如另一道鞭子,一鞭一鞭抽打在我身。
麻木的跪在地上,身体,已经失去了可以反抗的能力。
冰冷的雨水不断地浇淋,褴褛不堪的衣衫早已湿透,刺骨的寒意不断袭来,我困难地呼吸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挪动虚脱的身子却始终不得。费力地翕动干裂的唇,想要喝退那些驻足围观的人们,让他们滚得远远得……然而,干涩的喉咙深处却始终发不出一个字。
脚步声,停住面前。
如同死亡之神的手指在我满是鞭痕的背上缓缓滑动,让我没由来得瑟缩一下,却也在惊讶间顿感紧张。
“你……所犯何罪?”男人的嗓音,浑厚而低哑,“为何被示众于此?”
我无比艰难地抬起眼脸朝声源方向看去——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和驻足围观的陌上行人不同,他那一身厚重的明光铠甲,在黯淡无光、连阳光都深深隐藏于乌云的冬日雨天里,依然反射出威慑力十足的银光。唯一露在外面的大半张脸,有着英气非凡的五官。他静静地凝视着我,幽黑的眸子中透露出冷静、镇定的神采。只是面容流淌着的威武霸气,却带给我一种莫名的错觉。
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了我,停留在另一个人身上。
我动了动干涸的唇,朝他投以一个轻鄙的笑,极不容易地在喉咙深处找到了一个极沙哑难听的字眼:“滚!”
他并未惊讶于我的抗拒,而是长时间伫在原地一言不发审视着我。再然后,他面色冷漠地后退一步,蓦然,转身离开。
来的时候,毫无预料;走的时候,却静悄悄。又是一个只知围观的贱民——我缓缓地垂下眼帘,在心底轻嗤。
……
“咚”的一声,是额头与一个硬物发生沉闷的撞击。
脑子登时一热,而被雨水所模糊的视野,于这一刻陡然变得血色弥蒙。
我艰难地侧过脸,努力看清楚那位站在我面前的孩童。他的年纪,不过七八岁,稚嫩的脸庞上有着与年龄极度不相谐的憎恶与害怕。
我愣住。
孩童的右手,依然握着另一块石头。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未多久,讪讪地躲回了稍微年长的哥哥身后,语不成句地道出两个字,“反贼!”
自从家族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尊严被践踏之境况每每发生。然而此时此刻,因为稚子无知之言,心头竟袭来一阵无法言喻的伤感,我怔了怔,尔后大笑出声,笑得癫狂。
孩童惊愕地看着我。他突然皱了眉,举起手中的石块。
低低的一声叹息,我缓缓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