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攥着镰刀,刚才她在干什么?对了,她在割大豆。
丑妮低头看自已,黑色的千层底,脚尖那有个洞,露出一团土黄色。
应该是下地怕踩到茬子扎到脚,在鞋里面用破土布堵住了。
肥大的裤子,膝盖上两块大补丁,裤脚用麻绳绑着。
土蓝色的上衣,袖口、衣大襟、胳膊肘那些费的地方补丁摞补丁,跟百家衣似的。
这一身,扔到垃圾堆,估计乞丐都不捡吧?!
伸伸胳膊高抬腿,她有多久没这样动作灵活了?
她的腿,不瘸了?
她的胳膊,也不抖了?
来回翻看自已的手。
手掌带着薄茧,却还白嫩,手背上也没有那道深到贴骨的疤。
那疤是小弟刚学用镰刀,使不好巧劲,刀奔着小腿骨就扫了过去,她吓的直接用手去挡,直接剜掉了一块肉。
当时血止也止不住,后来去镇里的卫生院缝了十多针,伤口反复发脓,两个多月才长好,落下了一大块狰狞的疤。
田玉芬等了一会,也没听见应声,对着前面高声又喊了一句,“丑妮?快点!吃完好干活。”
“丑妮,妈叫你呢,发啥楞!”王萍扔下镰刀,推了丑妮一把,一屁股坐到地上。
割大豆镰刀要齐根割,几乎贴到地面上,弯着腰弓着背,太累挺了。
她手上被大豆夹扎的都是小口子。
妈?三年前妈不是死了吗?
王萍,她怎么这么年轻?一条麻花辫,不是烫的焦黄,稀的楞的趴在头皮上的小卷毛,跟得了斑秃的狮巴狗似的。
闭上眼前,最后看到的是继父王老蔫阴狠幽暗的眼神。
再睁开眼,就是这片大豆地。
看着地上她和王萍的影子,还有两人的脚,这是阳间,没错!
丑妮眼里都是蚊香圈,她这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为了再确认一下,伸出手,在王萍肉艮艮的脸蛋子上狠狠拧了一下。
“啊!!!!”王萍冷不丁被拧了一下,没躲开,生疼。
“丑妮,你犯什么病!”在丑妮身上,她可从来没吃过亏,伸手就要拧回来。
听到那声大叫,丑妮就确信了这切都是真的,高兴的要飞上天。
老天爷眷顾,看她上辈子活的太不值得,又让她重新走一遭。
看王萍要掐回来,身子一扭,灵巧的躲开。
“妈!你看看丑妮!”
在大地里左右隔着不远都有人,王萍正在处对象,最是要脸的时候,也不好追着丑妮打。
一击不中,转头不找亲爸,就找后妈田玉芬告状。
她心里明镜似的,每次和丑妮有了矛盾,田玉芬总会把丑妮打一顿,给她出气。
饭桌上有点好吃的,做新衣裳的布料,丑妮也争不过她,田玉芬都会可着她先。
“丑妮,快给你二姐赔不是,别等我削你!”果然,田玉芬根本不问对错,直接责骂丑妮。
虽然这次确实是丑妮先招惹王萍的,可以前都是王萍找茬在先,田玉芬也是这句话。
她还偏着头看着丑妮,暗暗的挤了几下眼睛。
那意思就是,你是妈的亲闺女,妈不说你咋办,别让妈下不来台,赶快认错。
旁边地里掰苞米的村里人见了,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前一堆后一块,还都带着前面的孩子,这样的重组家庭有点事就会被无限放大,向来是村里人八卦的焦点。
王老蔫笑呵呵的对着田玉芬“嗨!”了一下,“这姐俩亲香的总瞎闹~你掺和啥~”
一边对着丑妮使眼色,“快去地头取饭,爸饿的干活都没劲了。”
老好人的后爸,还帮着后闺女打圆场。
这股子亲和近,谁见了都得说一声,这是个好后爹。
要是丑妮没吃那盘包子,没看到那个阴狠的眼神,也一直以为自已运气好。
没了亲爸庇佑,却有个本分能干,虽然对她没有宠爱有加,却也从不给她屈受的后爸。
现在看来,呵呵!
这个老狗东西,装的可真好啊。
丑妮躲开王老蔫的眼神,那双眼睛让她心底发寒,径直往地头走去。
边走心里边琢磨,今年是哪一年?之后会发生哪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