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诧异,停在原地。
——向来喜欢跟我唱反调的师傅,居然也会力排众议,支持我的选择,再推开一扇未知的石门?
但我转念一想,师傅的初衷肯定还是为了保护文物。我也不必太自作多情了。
如今时间紧迫,我们中国人的历史文化遗产,就该牢牢掌握在中国人自己手里,绝不能让外国间谍们捷足先登!
我们几乎一路小跑,迅速穿越第三座天井,摸到了第四扇石门。
“又是两个字。”齐师傅笑着,看我。
“又是甲骨文。”我目不转睛,看门。
这是“华池”二字。第一个字很好认,像一束柴火捆;第二个字造型稍显复杂,左边一叠石头,右边潺潺溪流。
截止目前,我们遇见的所有石门石刻都是两个字。它们都是仿古文字,都位于孔洞下方,且不是以宫、室、楼、阁作结尾。像一块石门匾额,像一副春节对联,想必内容上也是互相佐证。我总觉得,这仙气飘飘的“华池”,与前面三扇门的“壶口”、“沉香”、“太白”之间,也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可是石门一开,我却明显感觉这座天井与别处截然不同。门框很低,颓坯的石壁参差又尖锐,低矮的洞顶仿佛难以承受重压而微微弯曲,几乎快碰到人头。
这像一座塔状的小型天井,天花板的圆形藻井近在咫尺,却没有金碧辉煌的壁画,什么也没有。往上看,不知有多高,乌漆抹黑的,我们一只手电筒和两只腕灯也不够照亮。
四周没有坚固厚实的墙基,只有海水浓烈的咸腥味,无声弥漫在礁石间。我的手电筒偶然一闪,闪亮了天井中央一座水潭,黑魆魆的水面在我的视野里呈现椭圆形,水潭边缘还滚着一圈奇形怪状的紫檀色石头,像密封一坛好酒的匝线。
正当中,一块最大、最醒目的石头,上面是朱砂刻写的唐楷——“华池”。这也呼应了石门的刻字。至于黑暗里还有什么东西,我就看不清了。
“这些石头,岁数不小。”齐师傅忍不住想去摸一块石头。但他刚伸出手,半路上就被我兴师问罪的目光截停,只得讪讪一笑,指着上面芝麻粒儿大的斑点说。
石头似乎会慢慢褪色。先是黑色变成紫灰色,又爬满了类似青苔的水生植物,混合染成紫檀色,最终连青苔也慢慢剥落,只留下一粒粒干枯的斑点。这便是我们眼前所见。
我绕着“华池”,在天井里审视一周,总结有三处不太对劲。
第一,天井数量太多了。
前面说过,太子公主墓可超过6个天井,一二品官员墓最多5个天井,品级再低的可能一个天井也没有。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户主却能一口气修建4个天井,数量直逼王侯将相,还有没有王法了?他究竟要干什么!
第二,整个墓室建得太好了。
不能说是巧夺天工,完全就是天工。我虽不是专业地理学者,但我感觉这个墓穴很像一座天然形成的海底溶洞。
海底溶洞是一种特殊的海底熔岩地貌,是一种发育于海平面以下是碳酸盐洞穴,主要是由碳酸盐岩的化学溶蚀作用形成的凹陷和深坑。
这种天然溶洞一般会在海平面以下形成,我理解的是它像珊瑚礁一样,为各种海洋生物提供多种多样的生存空间和遮蔽。但这座海底墓,不仅身处水下,甚至还有氧气的海底溶洞,我是闻所未闻。
就算是先天形成、后天人工改造,以一千多年前的古代技术,居然能在海底开挖一座大墓,还能保证无渗水、无毁坏?这种工程放在今天,那就相当于挖一条跨海大隧道吧,古人怎么可能挖得了?
第三,我们一路走来,走得太深了。
墓道和墓深通常是成正比例的。之前有经验的盗墓贼告诉我,如果先用洛阳铲向下挖一二十米深,探到墓顶了,再拐弯往前挖,墓道一般也是二十米深。当然也有防盗性比较好的墓,墓道可能会做四十米深、六十米深,这都是按照1:2、1:3。。。。。。慢慢放大了比例。
但从我们下墓到现在,走了这么久,迟迟没有见到尽头,人心难免惴惴难安。
墓穴在海底,纵向深度接近百米,难道它的横向长度也按等比例放大,一口气延伸到数公里外吗?难道古人真准备挖一条跨海隧道不成!
“前面路还长着呢,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时警官。”通讯机里的间谍又冷不丁发话,开口就是极其讨人厌的懒散语气,打断了我的思绪。
但这一次,我十分镇定。
因为齐师傅也把耳朵贴在我的通讯机旁边,暗暗旁听。
师傅,您要跟他说两句吗?我悄悄对齐师傅做个口型。
我还记得师傅之前说过,这间谍要再敢吭声,就让他滚回太平洋对面去。
唔,不必。齐师傅思索片刻,却按下我的手,摇了摇头。意思是计划有变。先听听那间谍又想搞什么花样。
“时警官,您看到面前这座‘华池’了吧?请您现在下水,从里面打捞出一对唐三彩围棋罐吧。它们就是我要的‘纪念品’。”间谍一口气说完要求,安静地等我回复。
棋罐?隔着通讯机,我和齐师傅也安静地对视一眼。
那间谍点名要一对棋罐。
还让我亲自下水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