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一辆运送二十人的公车的日常状态。
付荣看见窗外被车轮卷起的尘土越飘越高,似乎要漫进车里了。
他迅速关紧车窗,浓厚的砂砾被隔绝在外,似有一条长长的火舌舔舐着车窗玻璃。
他扭头看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钟月,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可以在贫瘠的、坚硬的、干旱的土地里生出一具水润的身体。
他难掩心里的激动,好像来到了她的出生地,一个养育她的地方,就能揭露她最为深层的秘密,继而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汽车抵达村口,几个零散的乘客与他们一同下车,对着不远处的树下乘凉的村民打招呼。
有的村民发现有两个外来稀客的到访,他们毫无避讳地盯着那一男一女,交头接耳地纷纷议论起来。
他们的眼神谈不上是恶意,充其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话柄,足以使无聊的日子过得快一些。
钟月曾多次在梦中夜游回乡。
她顺着记忆,一步也不差地回到小时候居住的家园。
房子还是那座房子,虽说门前长着一些与人齐腰的野草,但是它似一点儿都没有老去。
她走进右边的厨房,在灶台下方找到一把躺在地上,正熟睡的柴刀。
她捡起它,放在炕上的铁锅边上磨了磨。
霍霍的磨刀声将它彻底唤醒了。
她握着柴刀,望一圈门外的杂草,又望一圈屋里,似在思索要从何开始清理。
只不过,付荣看出她的想法了。
“你去休息。我来弄。”
钟月笑起来,看着付荣,说道。
“您来弄?这儿几个屋都是脏的,我可没法休息。您要是不嫌麻烦,可以帮我去前边的井里打两桶水,然后找一些村民要一些干柴吗?我可能干不了太多的重活儿。”
付荣以为钟月是顾及胎儿,继而心中的那点郁闷瞬间消失了。
在此之前,他们除了在医院知道怀孕的消息,之后便再也没有谈及任何关于孩子的事情。
她在避讳肚子里的东西,尽管他认为这是很好的话题。
他们很快就开始干活了。
付荣扛着扁担,前后挂着两个木桶,根据爱人的说明,朝着距离五百米处的水井出发。
道路的左手边有一排房子,但是里面没有几户人家,看样子是被弃至数十年了。
右手边是一片空地,稀零的插着几根枯黄的草杆。
应该在旧时,这里曾是绿意盎然的田地。
付荣担着水,扛着柴,回去的时候,在厨房没有看到爱人的身影。
他一个个房间找过去,很快就看到钟月在一个空床旁的胶凳上坐着。
他不想打扰她,所以站在门口,似一道凭空出现高墙挡住外边投进去的光线。
钟月发现屋里的光线变暗了,于是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付荣的裤子的下半截湿透了。
“水撒了吗?”
“撒了半桶。我又去接了。”
“没摔着吧?”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