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光景艰难,北边不安宁,南方又连年水患,连陛下都以身作则、厉行节约,礼部自然也要上行下效。至于你我之流,也合该力同心,共克时艰才是。”
他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此时教训起下属来竟然比积年的官员还要像模像样。
彭文质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和其他人只能拱手称是,道:“谨遵署令大人训示。”
萧扶光这才满意收手,又细问其他几人的分工。
得知其中一个姓郑的少府便是负责此次万寿节膳单的,萧扶光问道:“昨日彭署丞已给我说过膳单的事情,现在是什么章程?”
听他提起万寿节,彭文质总算又来了精神,也不让郑少府回话,赶忙答道:“昨日您刚走,礼部就又把膳单给打回来了,说是回修改,偏又不肯告诉究竟要怎么改!下官刚才还想请您示下呢。”
他说话的间隙,萧扶光瞟到郑少府神色明显有些不安,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退缩了。
或许可以从郑少府这里入手?
萧扶光心道。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萧扶光也不愿意再和这些人虚与委蛇,端起茶盏留下一句:“往常是怎么做的,你如今循例先准备着便是。”
彭文质:“可是礼部那边……”
将茶盏随手放到桌上,出“咔”的一声脆响,萧扶光笑的比他还要无害:“礼部不批那是他们的事,咱们不做,那就是咱们的错。彭大人为官多年,怎么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
老资历想在新领导面前倚老卖老,也得看看上级买不买账。现在萧扶光很明显不愿意卖彭大人这个面子,那其他人也要重新掂量一下他的份量。
彭文质感觉周围几个小吏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了些变化,暗暗咬牙,强撑起一个有些僵硬的笑脸:“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去筹备。”
萧扶光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众人又是拱手一礼,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另一个姓蒋的少府凑过来和彭文质走到一起,悄悄啧舌:“咱们这位新署令大人,长得倒是风流俊彦,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个不好相与的性子。”
彭文质和他是经年的老友,并无顾忌,此时也卸下那仿佛钉在了他脸上的笑容,不屑道:“他们这等纨绔子弟,仗着天生的好家世便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这种人哪里会办差?”
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眯缝眼此时也露出了几分阴狠:“我倒要看看,万寿节的时候他拿什么交差。”
*
敲打完下属后,接下来几日的太官署一直风平浪静,萧扶光这个新手的工作也总算上了正轨,对本衙门的工作勉强能做到胸有成竹。
今日他刚忙完回家,就见大管家萧福等在那里,远远地就朝他招手:“大少爷,侯爷在书房等您呢。”
靖远侯主动找他?
这可当真难得。
相比于对这辈子的母亲赵明珠的亲近,萧扶光和靖远侯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不尴不尬的。
古人奉行抱孙不抱子,主张对儿子要严厉管教。
萧扶光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不知事的幼童,本来就缺乏那份子女天生对父母的濡慕。靖远侯又执意要做个严父,两人都不肯主动亲近对方,天长日久,关系自然生疏。
一进书房,萧扶光先规规矩矩地向父亲请安。
靖远侯站在那张宽大的紫檀书桌后面,正在欣赏桌上铺着的一幅字画,见他来了,抬头笑道:“过来看看,这是你二弟新写的。”
萧扶光往前走了两步,也没看清写的什么,便赞道:“均匀瘦硬,疏密有致,果然好字!”
他夸赞地一本正经,表情也十分真诚。
靖远侯却在此时笑了出来,起初他还只是无声微笑,后面却不加掩饰地越笑越大声,仿佛真被萧扶光说的话逗乐了一般。
萧扶光卡了下壳:“额……不知儿子说错了什么,惹得父亲如此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