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夫人崔氏冷哼道:“人死在咱们府上,诅咒之物也在咱们府上被找到,如今却说这是私怨?你当三司官员都是三岁孩童不成?”
李氏坐在一旁,面色虽未有太大变化,眼中却闪过一抹寒芒,冷声道:“朱氏,你素来以杜府主母自居,从未将老身放在眼中。平日里,也没少给四房和五房使绊子。为了维护府中的和睦,老身从不与你计较。可今日之事,你做得实在太过分!”
“不不不,母亲,您一定要相信我!巫蛊之事,儿媳真的一无所知,儿媳只是想····”
“只是想借外人的手让母亲和五房出丑?”五房夫人孙氏忍不住开口道:“大嫂,你这是何苦呢?便是看我们五房不顺眼,也该有个限度。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怎么还弄出人命来了?那位陈郎君祖上也是显赫过的,如今猫鬼案闹得满城风雨····”
“你闭嘴,我说了,猫鬼案跟我无关!”
“大嫂既敢做,有什么不敢当的?”崔氏讥讽道,“若你心中无鬼,为何要处死那几个涉案的奴仆?咱们杜府从没有随意打杀奴仆的习惯!怎得这回你出手如此狠辣?”
作为李氏的亲儿媳,平日里她跟孙氏都没少受朱氏的气,这回若不是五房牵扯其中,就该是四房了。好不容易看朱氏出了大纰漏,崔氏自然要狠狠踩上一脚,让她以后再也威风不起来。
“寿宴出了这样大的丑事,若不将他们打杀了,如何能安抚贵客?又如何震慑府中奴仆?”
朱氏心里委屈,主人家出了丑事,让仆从背锅不是惯例么?难道崔氏这蠢货还以为公主府和嗣道王府会将责任担下来?
圣人既已赐婚,便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几个奴仆的命便是给长安吃瓜群众的交代。
只是,那时候,她怎么也料不到,官差们会从陈姑姑的房中搜出无辜诅咒之物。
“够了!”杜佑出声喝止儿媳们的撕咬。他知道,朱氏这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巫蛊这样的案子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筹谋。
此番,多半还是政敌所为。晋阳公主怕也只是只螳螂罢了。
不过,这背后的黄雀又是谁?
看来,府中的护卫要重新布置一番才是。
见杜佑阻止了妯娌们对自己的围攻,朱氏趁机求饶道:“父亲,儿媳知错了。儿媳只是一时糊涂,没成想竟酿成如此大祸。求您饶恕儿媳这一次,儿媳愿意受任何责罚!”
杜佑起身踱步至朱氏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搅乱的是我的寿宴?”
“大郎,三郎,五郎,你们跟我来!”言罢,杜佑匆匆去了自己书房。
接下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可不止学问好,更从来不是个任人欺凌的性子。
朱氏立时明白,老爷子这是要让李氏借着处置她在府中立威了。
她调转方向,别扭地对李氏道:“母亲,儿媳知错了!如今出了这等事,儿媳愿意受罚,但求母亲能念在儿媳往日的功劳,饶恕儿媳。”
孙氏翻着白眼小声嘀咕道:“功劳?整日里搬弄是非,挑唆家人的功劳?”
李氏目光如刀,“饶恕?你犯下如此大错,老身若饶了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杜府上下?朱氏,你如此糊涂,担当:不起中馈之责,以后管家的事就交给二房。”
朱氏和崔氏同时惊讶道:“母亲!”
崔氏想的是,这样好的机会,母亲怎么不把管家之权拿回到自己手中?便是她年纪大了不愿意操心,不是还有她跟孙氏么?
朱氏想的却是,罚也就罢了,竟夺了她的管家之权?
巫蛊案说起来虽凶险,可杜佑堂堂宰辅,杀了那个如今在长安权贵圈子里无甚存在感的陈郎君图什么?
这案子明显是栽赃陷害。圣人岂会不知?
再加上,京兆杜氏底蕴深厚,门生故旧无数,以杜佑的本事,必定很快就能脱困。
至于罚得这么重么?合着,她忙活了半天,却是给二房的人做了嫁衣?
二房的柳氏喜不自胜,忙起身道:“是,母亲放心!儿媳虽愚钝,却还有母亲坐镇。今后若遇到不懂的事,少不得还要劳烦您老人家指点一二。”
朱氏心中不屑:马屁精!便是将管家权交给你,你有那个本事管么?
李氏的处置却还没完,她冷冷道:“这段时日,你暂且留在府中。待案子查清楚,便去咸宜观静思己过吧。”
朱氏听闻此言,如遭雷击,瘫倒在地,泣不成声,“母亲,你不能这样对儿媳啊!若去咸宜观做了女冠,不是让外头的人都以为这次是儿媳的错?这对咱们杜府的名声也不好啊,咱们杜家明明是被陷害的……”
三房夫人卢氏听闻此言,心中一惊,她性子绵软,一直以来,朱氏对她都多有照顾。杜牧出生后,更是对他视如己出,忍不住道:“母亲,儿媳绝无包庇之意,只是大嫂这些年也不容易,如今她既已知道错了,您……”
李氏扫了三房夫人一眼,沉声道:“你莫要为她求情!她所作所为,已非一朝一夕,若非今日事,还不知她会将杜府拖入怎样的深渊!”
卢氏身子一颤,不敢再言。
“母亲,儿媳真的知道错了!儿媳以后都听您的还不行么?”朱氏再也顾不得什么正室嫡妻的体面了。
“我意已决,休要耍什么花招!若再让我听到你半点不安分的消息,老身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如今府上事多,早些散了吧!”李氏不再理会她的哀求,起身离开了正堂,几个儿媳也迅跟上,只留下朱氏在原地绝望地哭泣。
安邑坊刘宅,刘绰等人也已回到了府中。
想起今日之事,曹氏心中仍有些后怕。那裴瑾母女的手段实在太过毒辣。若非孩子们机智过人,躲过了陷害,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刘谦洗过药浴后,身体已无大碍,拉着曹氏将胡缨的救命之恩好一番吹嘘。
“阿娘,真的,若不是胡缨及时赶到,儿子今日怕是要身败名裂了。不止我,这几年,多亏了她一直守在绰绰身边,咱们才能放心。否则,就绰绰那惹祸的本事····总之,阿娘,胡缨她可是咱们刘家的大恩人啊!”
“好了,阿娘知道了,你都念叨几遍了?难不成,你以为阿娘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我已经让张妈妈准备了,银钱、饰、绫罗绸缎一样都不少!”
“阿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今日,那房中的药实在厉害。胡缨营救孩儿的时候,孩儿对她····”
曹氏不傻,刘谦对胡缨的心思,她隐隐也察觉到了一些。
可就算胡缨是赵郡李氏的人,也不过是个护卫,这样的出身是做不得刘谦的妻子的。
余巧儿是主簿之女,便是刘娴都能因着他们大房的缘故,嫁入国子祭酒家。刘谦的娘子,怎么也得是五品官家的女娘才算是门当户对。
曹氏借故打断道:“好了,再过几日,老家的亲戚们就要来了。阿娘还要盯着下人们收拾客房,就不听你絮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