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只是不肯,哭道夫君不要,我却不想无后,不想身过后连捧清香也无。
又道若是不要腹中这块肉,先拿刀抹了她脖子。
郎君无法,只得依了。
唉
若当年,不去强争这胎”卢娘子苦笑,又长叹一声,“都是命啊,半点不由己身”
何栖听得泪流满面,伏在卢娘子怀里哭了出来。
卢娘子道“小娘子莫哭,你不与娘子相似,将来必有好的日子。小娘子的好日子,我却说了这些不高兴的古话,倒让小娘子哭了一场。”又拿手帕为何栖擦了脸,拿她当何娘子服侍,理好床帐、铺好被枕,除了鞋袜,只让她床上靠着,移了灯过来,自怀中取出一样事物,有点难以启齿道,“这本应是娘子教小娘子,我是代劳。”
何栖借着烛火看了一下,却是一本笔法粗糙,画了男女之事的册子。乍一见红了脸,再一看颇觉不堪入目,人物扭曲,五官变形,毫无美感。
卢娘子只是当她不通人事,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道“男女敦伦,周公之礼,阴阳相合传承,小娘子不要不好意思,你细细看了,后日就是洞房花烛。”
何栖轻咳一声,既羞又想笑,拿了册子翻了一遍,心中惊叹画得好生大胆,还不止一种姿势。
卢娘子嫌她看得草率,又安慰“小娘子脸嫩,将来就好了。”
何栖觉得她中间那停顿真是意味深长,拿手碰了碰自己的脸,竟有些烫。卢娘子将册子收起来,又仔细叮嘱了其它小事。
“炉子不要熄了,备着些热水,也好擦洗。”想想实无什么补充的,又感叹,“这些本不是小娘子操心的,自有贴身的侍女去做”
“卢姨是自小跟着阿娘的吗”何栖问道。
卢娘子在何栖身边睡下,道“我是半路买的。你外祖家不着调,太太嫌丫头们都学得妖妖调调,娘子早些伺侯的侍女一个也没带出来,另使银钱在外头买了一大一小贴身服侍。我却是那个年小的,家中姊姊妹妹多,就被卖了换粮吃。
当时怕极,只当大户人家非打即骂,做错半点都要招来毒打。
再没想到娘子是这样好的的人,后头干脆放了契,让我嫁了个良人。”
“另一个大的侍女”
卢娘子轻哼“她生了别的心思,让郎君卖了。”又将何栖的手握在手心,“小娘子,至亲至疏夫妻。有那些好的,恨不得日日拖了手在一块,更有不好,眼角瞥到一丝都生厌。阿圆,好好坏坏的,只切莫亏了自己。”
何栖知道这话若非真心对己,绝对不会说出口,心中感激,道“卢姨,我心中有数。”
卢娘子反笑“我也只是随口几句,沈家大郎是个好的。你家卢叔虽是嘴上跑马,看人却有几分准。”
何栖轻笑,道“人之禀性,日久自知。”目光却落在了妆台上那盒香粉上,不禁勾起唇角。
既信了他,便信到底,他日真有变故,她也不缺斩情断绝的气概。
卢娘子摸摸何栖的脸“不再说这些,小娘子早点睡,这两日养足了精神,气色才好看。”
第二日,家中大件的家具要先拉到沈家去。
施翎带了十几个青壮过来,何秀才看他们几人穿得单薄,拿了喜钱分给他们道“不忙,先喝杯喜酒,去去寒。”
施翎接了坛子,也不要碗,笑道“何公,一动作一身的汗,哪里会冷。不过,今日喜酒却是要喝的。”他自个喝了几口,传递下去,嚷道,“你们既喝了酒,可要仔细些,碰了嫂嫂的家什,别怪我翻脸儿。”
里头一个方脸的道“施小郎你这张嘴,都头与何娘子喜事,你倒跟个劫匪似的。”
何秀才拍拍施翎“可是吃了教训。”
施翎抱胸“哥哥好日子,我再大度不过。”
他们几人年青力壮,动作又麻利。一气将书架、桌、椅、凳、几或抬或背给搬了出去。
有懂行的摸摸桌腿,与身旁的低声道“都是些好木料,沉得狠。”
“都头这娘子娶的值啊。”语气艳羡。
“你想娶,也得有人肯嫁,跟只鼓了嘴的公似的。”
家具一到沈家,许氏领着众人连忙将婚房布置起来,床帐被子却要等着明日,笑道“大郎晚上去与小郎睡。”
大简氏取笑“大郎今晚哪睡得着呢,给他条凳,坐了过夜就好。”
沈拓也确实睡不着,他兴奋着呢。
初九一大早,何栖便让卢娘子拉了起来,卢继是大媒,将自家三个儿子送来,自己去了沈家,待到许大娘上门,领了一串的小郎君小娘子,有一个还没留头,被大的抱了怀里。何栖扫了一眼,加上卢家的三个,得有十个稚童。虽顽闹,何家却一下子热闹起来。
请的三个帮厨还以为这次活计简单,不曾想竟有这一群混事魔星捣乱。一时有人拿抹布跑了,一时又有人看杀鱼拣了鱼泡要踩,一时小的又吵了起来,大的将最小的哄好了,略大的觉得委屈,嘴一扁就又要哭。
何栖在窗口看了一眼,招手让卢小三拿了粽子糖散与大家吃。
等请的梳头娘子一来,卢娘子拉了何栖坐好,喂了她吃一碗馄饨“吃得饱一些,等下却不得吃食到肚,午间的宴席,你也只得吃些小巧的,免得脏了口脂。”
梳头娘子等她吃完,笑道“竟不知何家小娘子这般好模样,都头怕是要迎一个天仙回家。”
许大娘和卢娘子双双点头“小娘子确实好相貌。”她二人比着赛似恨不得将何栖夸出花来。
梳头娘子搓了线,对何栖道“小娘子莫怕,并不怎么疼。”她将何栖的头拢到脑后,线一端拿牙咬着,分成两股捏着,交错着细细绞了脸上细微的汗毛。
何栖只感一阵微微的刺痛,脸上有些热。梳头娘子拿帕子为她净了脸,取了何栖的梳妆盒,替她抹了膏脂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