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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1页)

曹家三兄弟曹大卖棺材,曹二做棺材,曹三却是管着板材买卖,常在外头走动,午间回来听了沈拓之言,笑“大兄还在那拿捏个半天不肯与你明说。大郎你是县里的都头,街市上做买卖的哪个不识你你要卖东西,寻常商户哪个不开眼压你的价咱们既有势,不欺人,却也可以方便行事。”

又搓了搓手,道“你不知,自你做了都头,我在外买卖都比先前顺利。”

沈拓呆了呆,他是半点没往这上头想,虽然在外行动,小商小贩各种殷勤,也只当他们卖个好,遇上贼偷地痞得些关顾。道“我左右也只是一个衙役都头。”

两家近亲,曹三索性开了天窗说亮话“虽说衙役没个品阶,到底也是公差,都道官不恶役恶,小鬼比起阎王还要难缠些。寻常人家,没有官司不平哪个见得县丞县令的,日日得见的还不是衙役公差,你们手里拿着王法,真有心作威作福,欺了他们,又去哪里分说。无事何苦得罪你们买货卖货,与谁不是买岂会不给你们方便前些年差役张狂得狠,竟比得贼匪,也只季明府到任,才收了爪子。

大郎你行事端正,又有侠心,从不干仗势欺人的事。只是权不在大小,你又管着县里街市,商户自给你脸面。”

沈拓皱眉欲待说什么。

曹三又道“大郎,我们做事既然无愧于心,借个方便又如何便是你家季明府,也有买着屋宅或令家生开着铺面营生,不过借势而为。”

沈拓到底不是迂腐的性子,琢磨片刻,道“到底赖三表叔教我。”

“也罢,我领着你走一趟。”

曹三领着沈拓找了桃溪一个叫许直的木材商,买卖虽经营得不大,却是实诚人,与曹三也有几分交情。

“曹老三你这大下午怎么跑这来快快来我这喝一杯。”许直远远见到曹三就在那招手,等见到沈拓,心里打个突,“这不是沈都头吗难得稀客,快请快请不知上门是”这官差上门总没个好事。

曹三见他变了脸色,心里好笑,道“许七,你慌什么脚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能做得什么亏心事,不似你,背着老婆喝花酒被打成烂猪头的。”许直揭曹三的底,又叫妻子茶点上来,“都头喝杯茶解渴。”

“我婆娘又不是夜叉,又不会打杀我。”曹三也不生气,夫妻岂有不打闹的。“不与你说笑,有事找你呢。”

沈拓收起心中一分羞意,在那坐得笔挺,倒还似平常挎刀寻街的都头模样“许叔,沈某想与你做笔买卖,家中有几亩山林,有些杉柏,想卖与许叔做梁柱屋橼。”

许直再没料到沈拓上门竟是为了卖树,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思量沈拓冷不丁得卖树八成银钱不趁手,是不是高价收了卖个好。

沈拓机敏,端着茶杯道“不瞒许叔,我家那树还未长成,只眼下有用钱之处才提前卖了。许叔与旁人如何做买卖,就与沈某如何做买卖,万没叫许叔平白吃亏的道理。”

许直打量沈拓不像说假的,彻底把心放下,一口应承下来,又道“不知都头家山林离得远不远不如领许某亲去看看也好估价。”

曹三道“对,总要看个分明。近得很,傍晚便可回转。”

沈家的山林在郊外甜水沟,离得并不远。

靠地吃饭殊为不易,前朝时农户除了田地收成要交税,便连种棵树也有杂税,徭役又多,百姓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生生被逼出反心来。本朝的自己也是泥腿子出身,早年据说连大字都认不得一箩筐,唯一的老娘还在灾年被饿死了。既活不下去,干脆加入了义军,从一个小卒一路杀将上去统领义兵,最后得了天下。做了皇帝后,第一件事便勾了杂税,又减了赋税,天下百姓一片歌功颂德,恨不得给给供上长生牌位。

种树不再上税,但若是买卖却有商税。

“再一个,以免涸泽而渔,你家砍了多少树,就得补种上去多少。”曹三和许直在山林里转悠几圈,果然都不甚粗壮,拍拍其中一棵,“都道十年树谷,你阿爹作了远计,只是这山林置买的迟了点。”

沈父的确是做了远计,他原料想着,长子年岁渐长,将来成家置业的,自己总能支应;只是次子念书,若有所成,必少不了另有一笔花费。因此将积攒的家底买了山林,盘算着这些树木再将养个十几年,尽可成材,到时足以支应家中开销,再者山林是恒产,将来分交与两子也算有个交待。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沈父愣是没算到自己早死,妻又卷了家中余钱别嫁。长子抚养着次子,别说置产,娶妻都困难。

沈拓道“眼下支应不开,也只能因小失大了。三表叔,我想着将山林一分为二,一半留给二郎,二郎那一半一根树也不动。我这一半,拣了那些有模样的卖掉。”

曹三看了半天,心中还是觉得可惜,便连许直也道可惜。沈家山林大半是杉木,看大小也有七八年的树龄,再过十来年,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既做了表叔,两家又亲厚,少不得要为沈拓打算,拉了他到一边问道“大郎你不用抹不开脸,你只说你手上有多少银钱聘礼又打算用多少”

沈拓嘿嘿一笑,道“也不过四五十两,我统笼着算一下,想凑个百两银子。纳征下聘所用布匹、饰、鲜猪、干果等再加上现银,用上五六十两。余下修缮屋宅、置办酒水宴席杂事。”

曹三听他这糊涂账,显些想吐血,骂道“你他娘要办多少酒水你小子有多少亲朋要请一两银子也能办得上等的席面,你他娘要费几十两银聘礼不说,这是你给你娘子的体面心意,多少也没个准。你家屋宅也只是被糟蹋得杂乱些,不过补些瓦片,补漆梁柱,这些表叔家就能与你做好,你到时只费个一二银子请那些学徒长工吃个酒宴便罢。仪仗花车不用你小子考虑,我们又不是死人,让你自个张罗这些凭个心酸。”

沈拓被骂得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总要往宽裕里打算,免得临到头后手不继的。”

“这倒是个理。”曹三气哼哼,“不如这般你这山林先不必大动,先拣出有年份的卖个十来两,将纳征用银留出来。到时再看请期请的是什么吉日宽缓些年底或明岁,你总又有银钱进益,要是婚期紧,再作打算。”

沈拓摸摸鼻子,道“我与何家结亲,本就是我高攀,想着总尽自己全力方不委屈何家小娘子。”

“我看是因为何小娘子生得美貌。”曹三斜着两只眼,“我听二兄说何小娘子生得天上有人间无,如同青娥素女下凡。”

沈拓被打趣得如同滚水烫过的虾子,道“她脾性也是极好的。”

曹三笑“你才见她一面,统共也说不了几句话,就能知道脾性你二伯娘还以二兄是个风流才子呢。”

沈拓认定何栖是个好相处的脾气,他也不反驳,只面上透着笑意。看得曹三直摇头,他这表侄是没救了,大雁都没送过去,就已经迷晕了头,那何小娘子不是天仙,倒像狐狸精。

许直这才知道沈拓原是为了婚事花费卖树,忙道喜道“竟不知道都头好事将近,恭喜恭喜,预贺都头夫妻和美,多子多福。”

“承你吉言。”沈拓谢过。又将刚与曹三商议之事说与许直,“原说要尽卖的,沈某却又出尔反耳,许叔切莫见怪。”

“诶,都头实是多礼,自古买卖哪一口而定的,自是商而后定。”许直道,“许某也沾沾都头的喜气。除开此趟的买卖,都头不管何时来找许某,许某自都接下。”

这自然好,沈拓抱拳道“有劳许叔,沈某婚时,许叔来吃一杯喜酒。”

“都头相邀,哪敢不去啊。”许直乐了。能结交沈拓,他自然乐意。

这次买卖做的,三人皆是心情大好。曹三与许植拿草绳绑了看中的树木,另使人砍了运回去炮制。

晚间,许直亲自送了十四两银子来,沈拓接了,笑“许叔别吃亏就好。”

许直道“托大说一句话给都头,在商言商,商人又怎会做赔本的买卖。都头若是看得起许某,将来山林的木材成长,还卖与我。”

这话沈拓一笑置之,并不应他,道“没个七八年不成材,到时谁知什么光景,许叔也打算得忒远了些。”

许直虽有心想搭上沈拓,今天一番交道下来,知道他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再者中间又有曹三指点,倒显出几分滑溜来。他也不心急,又絮叨几句揖礼告辞。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厮热情得很。”一个人骑了匹白马,慢悠悠地从一旁角落踱了出来。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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