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还是想走的,也许从始至终没有一刻不想离开这里,没有一刻不想离开他们。
盛云野这样想着,甚至有些同情他那一厢情愿单方面付出的大哥,也开始同情这个情绪已经全然被小岛带着走的自已。
他承认自已那天在病房里跟小岛的约定只是一时兴起,只是为了挽留住小岛最后一丝活下来的希望。
可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还有四年。
他喃喃道,仍然坐在昏暗的车厢里,指节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刚刚小岛倚着的车门,细细感受着小岛留下的清香甘甜的气息。
也许四年过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也许那时的小岛会被自已打动,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一心只想要离开了。
……
在看起来岁月静好的氛围中,盛千阳却能够很敏锐地觉察到有什么东西是不太对的。
比如小岛的话真的很少,大多数时间他的脸上都是没有表情的,只有在游戏室玩到忘我时才会偶尔出现灵动鲜活的表情,哪怕一闪而过也能被盛千阳十分准确地捕捉到。
盛千阳心里清楚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少年该有的状态。
更何况他见过以前的小岛,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娇纵天真,好像全世界都爱着他。
伊森被叫来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但每一次他在努力过后都只能很无奈地朝雇佣他的老板耸耸肩,表示在小岛并不愿意对自已敞开心扉的情况下他也无能为力。
他不可否认的是,盛千阳是个能将小岛宠上天的好哥哥。
他亲眼见证着自从小岛来到纽约后,盛千阳的家里发生的惊人的变化。
除了那间精心装修的游戏室,还有装满了价格不菲画具的、洒满阳光的小画室,拥有堆成小山一样棒棒糖、巧克力和奶酪棒等的零食屋,超大冰箱里面填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美甜点,高价聘请的中餐厅厨师每天换着花样做好的佳肴……
试问无论是谁过上这样的生活不会感到满足呢?伊森看着放学后就把自已关进游戏室,始终拒绝与自已交谈的小岛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衣冠禽兽
盛千阳受邀去意大利参加一个商会,来到纽约这一年以来,他对于各种会议能推则推,这次碍于主办方是自已合作多年的商业伙伴才没有拒绝。
原本他是想带小岛一起去的,顺便在周边度个假,却听说此次参会人员中也许会有自已熟悉的面孔。
于是他不得已跟小岛告了别,故作委屈地在小岛面前说出了自已要出差五天的消息。
在看到小岛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后立马进了游戏室时,他的眼神黯淡了些许。
然而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他感到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雀跃,浅棕色的瞳孔里隐隐约约涌动起了危险的暗流。
果然如他所料,在那场商会上,时隔一年之久,他再一次见到了时淮和许知会。
当那两个少年席卷着一身阴郁的怒气走来时,盛千阳正坐在会场中央与主办方维斯攀谈,他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手里的酒杯,透亮的冰块在威土忌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盛千阳没有去刻意调查时淮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他根本就不认为这个青涩的、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什么波折的少年能够做出什么威胁到自已的事情,但还是从众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了些许有关他的消息。
据说自从一年前时家公子被时越山强制带回英国,就一病不起,最严重的时候几乎就剩了一口气,被时越山花重金雇来的各地名医轮番救治才捡回了一条命,病好后便被时越山的保镖严加看管起来。
也不知道他如今是怎么能从时越山那么多训练有素的保镖手底下逃出来,站在自已面前的。
显然以这两个少年的身份,是绝对没有资格进入这种高等级商会现场的,想必是借助了许知会的父亲许先舟的身份,才拿到了这张邀请函。
而盛千阳在看到参会名单上出现许先舟的名字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盛千阳唇角微微扬起,姿态闲散地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站在自已眼前的少年身上。
少年穿着一身黑西装黑衬衣,瘦了很多,显然这一年过得很不如意。
大厅璀璨的灯光映在他脸上,衬的皮肤泛出一种耀眼的白皙,五官轮廓也显得异常深刻,此刻那双曾经温柔如水的眼睛,正用一种夹杂着滔天怒意与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已。
他的气质也变了。盛千阳这样想着,抬起眸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如果说过去的时淮是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意气少年郎,那么现在的他则像是一块被利刃开凿出的黑色岩石,浑身都散发着凌厉阴沉的气息。
“小岛在哪里?你把小岛带到哪里去了?”
时淮开口的嗓音喑哑,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强烈抑制住想要把面前的男人摁到地上暴揍的冲动。
维斯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些微妙,极佳的涵养让他的脸上仍旧挂着礼貌得体的微笑,站起身来用并不流畅的中文询问面前语气不善的少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一旁的许知会早已按耐不住脾气,他冷冷地扯了下嘴角,“你知道你旁边这人是个什么东西吗?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
维斯其实听不懂他这一长串语速极快的中文的意思,但他能从少年的表情中看出这并不是什么好话,他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打算召唤安保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