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庆愣了好一会儿神,方才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才有些魂不守舍的走出了慕容桓所在的紫藤院。
看样子,是真的好了吧?还记得当初二弟不幸去逝后,这孩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一把火烧了灵堂,还似乎对苏家所有人都产生了敌意,不喜与任何人接近,甚至还拿剪刀误伤过邱氏,幸亏邱氏大度,没有与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子计较。
后来一家人才商量着将这孩子送到庄子上,父亲也没有再反对。
……
苏庆离开之后,阿姝便将煎好的胡饼送到了慕容桓面前,好奇的问:“阿桓,你为什么要说,若与邱家、周家走得太近会有无妄之灾啊?”
慕容桓闭了闭眼,很久都没有说话,就在阿姝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又蓦地睁眼,竟是唇角微弯,说了句:“因为……我会让他们死!”
“哦!”
阿姝习惯性的应了一声,陡地感觉不对劲,便再次看向了慕容桓,旋即她又迅速的换了个姿势,跪倒在慕容桓面前。
“你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公主殿下这个称呼,是阿姝第一次发现阿桓身体里有另一个她存在时,这个“她”要求的。
与喜好穿白衣的慕容桓不一样,这个自称公主的“她”只爱穿一身玄衣,还要用质地上好的衣料,而且“她”傲骄、毒舌、挑剔、暴力且非常自恋。
“她”没有慕容桓好说话,自有一股高高在上凌驾于人的气势。
所以面对她时,阿姝只能表现出足够的忠诚与恭敬。
觉醒过来的李灵桓嗯了一声,拿起摆在面前的胡饼,咬了一口,便皱眉道:“难吃死了,这么久了,做出来的东西怎么还是这么难吃?”
“公主殿下,阿姝已经很努力的精进厨艺了。”阿姝委屈道。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女郎没有怪责她。
“罢了,勉强果腹吧!”说罢,她已站起身,垂目打量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这穿的是什么?一点都突显不出我高贵的气质,我的衣服呢?”
“在的,在的!”
阿姝赶紧从箱笼中找出曾经花了好几两银子请大师为她裁制的一身黑色镶金纹的玄袍,为她披到身上。
“现在带我出去逛逛吧!”
“这么晚了?出去逛?”
“好不容易从那限制了我人生自由的穷乡僻壤之地走出来,自然要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阿姝不想出去,李灵桓便瞪了她一眼,阿姝很快就老实了,颤巍巍的答了句:“是,谨遵公主殿下吩咐!”
她也不知道自家女郎怎么就生了这种怪病,自恋到要自称公主殿下的地步!不过,只要不让她在有人的地方喊,这私下里喊多少声都没事。
这般想着,她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很快便随女郎的转变而转变,进入到另一个身份角色。
做一名公主殿下的完美仆从!
……
天色渐晚,刚至酉时时分,苏家许多人已经入睡了,这座约摸四进深的宅院里已然变得十分安静,四处可见古树参天,亭台小院。
从垂花门走出之后,李灵桓便顺着一条绿萌小道向前方的凉亭走了去,又看了一眼苏家的伺堂,想必那里供奉着刑国公苏定方的牌位吧?
念及此,李灵桓心中一声叹息。
没有苏定方的苏家终是没落了,如今的苏氏家主苏庆竟然只混了个九品的尚辇奉御职位。
若是苏家的二郎主还在?
李灵桓想到了慕容桓的父亲苏鸣鹤,这是唯一一个从武将之家考入国子监并成为博士的贡生,后来似乎还随名医杨上善入宫给高宗皇帝治过病,但不幸的是,虽然他以刺血之法为高宗皇帝治好了失明之症,但之后高宗皇帝的头风之症依然复发,直至永淳二年于泰山封禅后不久便逝去,之后武氏便以太后之身份临朝听制,逐步的开始排除异己,独揽大权,以独属于她武周的力量来替换掉李唐宗室核心政权的漫长统治,直到时机完全成熟之后,才正式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武周。
天授二年,便是她登基后的第二年,在这一年之前,先后有三位太子死于武后主导的政权斗争之中:燕王李忠、孝敬皇帝李弘、章怀太子李贤。
另有两位太子甚至在当上皇帝之后被废:英王李显,相王李旦。
现在的李显已然被贬为庐陵王,软禁在房州,与他的妻子韦氏一起过着战战兢兢担惊受怕的艰苦生活,女帝的每一次派使探望,都是对他们弱小心灵的摧残打击。
前世若非有韦氏对他的劝慰,以及她无时不刻对李显的保护,只怕这个懦弱的废帝还不等别人动手便自己悬梁自尽了。
毕竟章怀太子李贤便是因为酷吏邱神绩的探望,便将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他死前的凄厉大笑声便是对李唐宗亲们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