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儿现在就学得太多,不好玩了。”顾昭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这才应该让他多玩一会。”
侍女不由得轻笑,还不知道是谁陪对方玩呢。
容从锦无奈摇头,也不再扫兴,顾昭又随手扒拉出一颗宝石掂了两下,忍不住道,“以前皇兄也没收到过这种贺礼。”
皇兄有什么好物件都想着他,他却从未收到过这些宝石,而这只是贺礼中最不起眼的一部分,都是论箱算的。
皇帝本就是世上最赚银子的位置,容从锦道,“陛下只看宝石,却不知道那些香料哪一样不是比金子还贵。”
海上小国不产香料的这次也送了大批的香料来,大概也是贸易中得到的极珍贵的,比起贺礼作价几何,他更在意这背后的价值。
“父皇总洋洋自得钦朝是万国之…”把这句话挂在嘴边,顾昭都记住了,他停顿一下没说下去,在他看来父皇这皇帝做得还没他风光呢,一群外邦小国如蝇虫般涌来,口上谦卑,却惦记着钦朝的回赠,若是让小国不满,他们就从此不再朝贡,这也算得上是宴会?
父皇还回赠小国数千绢布,瓷器茶叶,比他们送来的礼物贵重数倍,办个圣节大宴劳民伤财,顾昭不愿指责父皇,只是默默摇头,想起什么又道,“回礼准备了什么?”
“礼部吩咐下去的,应该是一些丝绸绢布吧。”容从锦回忆道。
“送几匹就行。”顾昭叮嘱道,他的百姓还没做到每个人都吃上鸡腿呢,他给其他国家送礼物做什么。
“是。”容从锦忍笑应下,顾昭生来就是天潢贵胄从不用为银钱愁,他本应该对银两一点概念都没有,却意外的极为悭吝,这大约是因为顾昭心性纯稚,见识过黎民之苦,他就再没忘记,即使不知道怎么让百姓过得富有,他也不会挥霍从百姓身上得来的一厘一毫。
想到和小勃律使臣的交谈,容从锦唇角笑意更浓,吐蕃外部强悍其实内里松散,一个贵族就拥有数百个奴仆,就像是一个滚起来的雪球,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唯有一种办法,把土地和财富分给奴隶才能建立起王国,但吐蕃以权贵立国,即使国内君王或有识之士想做到这一点,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和吐蕃可以建立一时盟约,但他不可能长久作为一个国家存在。
“陛下生辰,我也应该送您一份贺礼的,只是近来朝政繁忙…”容从锦轻声道,侍女们抱走顾琼,安静退出寝殿,顾昭只穿着足袋走到容从锦身后,抽出他间的簪,抚着皇后如绸缎般柔顺的丝,眉目中逐渐染上温和,“朕不用贺礼,你陪着朕就足够了。”
“你多休憩一会当作给朕的贺礼好么?”顾昭停顿一瞬道。
容从锦微怔,他没想到顾昭竟然会主动向他讨这样一份礼物,脸颊上却隐约烫,心底仿佛也多了些熨贴的温度,顾昭能注意到的事情不多,他却时刻都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因为他的全神贯注,很多时候他甚至忘记了顾昭的痴傻。
“嗯。”容从锦低声应下,在他怀里依偎片刻,把放在圆桌上的一副卷起的画轴交给顾昭。
“这是…”顾昭展开画卷,声音渐轻,一双星眸忍不住瞪大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画纸,眼底迸溅出难以掩饰的欣喜,“从锦!”
他用力的抱住对方,容从锦微微挣扎,见挣不开也不再费力,下巴靠在他肩上羞赧道,“我许久不曾作画了,画技拙略陛下莫怪。”
顾昭一手抱着画一手环抱着皇后,只觉得同等重要,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取舍,维持动作半晌才先松开皇后,指尖虚虚停留在半空轻抚画上的身影,惊叹道,“画得真好。”
铺青叠翠,桃李似雾,花影深处一双人影漫步,微风轻拂过身着月白色衣衫人的衣带,他正微微侧过来含笑拂落一片落在身旁人衣襟处的一片桃花花瓣,风姿绰约,容色昳丽。身边人体型高大,手臂抬起是一个回护他的姿势,一张俊美面庞上嵌着如星辰般熠熠生辉的双眸,他眸底盛满了纯粹的欢喜。
这画不像是一般的帝后画像肃穆高贵,反而带出些许缱绻温柔,难以称得上是一副皇室画像,色彩柔和笔触细腻,倒像是民间画师所作,倾注了画师的全部感情。
顾昭得了这幅画欣喜得在殿内踱步,几次取下墙上的古画把这幅画挂上又拿在手里,最后竟把画放到枕边,还小心的拍了拍,心满意足道,“朕守着睡。”
“我就在皇上面前,还看什么画。”容从锦竟然有些吃味。
“那不一样。”顾昭把目光挪到皇后身上,想了想道,“从锦什么模样都好看,这样朕就能看到两个从锦了。”
容从锦:“……”
他竟然有一种陛下移情别恋的感觉,而且这情敌还是他自己画出来的。
“从锦,你能再画一幅,不每年都画一幅送给朕么?”顾昭把一个软枕掩在画上,要求道。
容从锦笑着挪开话题。
*
本朝两税法收丝绸绢布和粮食,还有些人丁税,这税法已经许多年没有变过,容从锦有意改变却从未提起,他需要一个不为博名声、严格遵守着道德底线甚至有些迂腐的孤臣来做这件事。
吕居正茫然进御书房叩,“臣参见君后。”
“宰辅之位空悬已久,本宫有意拔擢你为宰辅。”容从锦放下手中书卷,笑吟吟道。
吕居正惊愕不已,半晌回不过神来,他刚入内阁,自知他在政事上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这是他凭借资历混上的,能以二品的位置告老还乡已经是皇恩了,宰辅的位置他从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