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上不见有什么反应。他藏得很快、动作很密,遮掩在手腕之下。
罗敷眼睛足够尖,她瞄到了一眼:
“是不是这诸天神佛,看我们逃票、克扣了神仙的香火钱,所以生气,赐了你一根下下签?”
季庭柯摇摇头。
眼前是怒目金刚、低眉菩萨,他沉静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神佛没有嗔恨心的,小事不会怪罪。”
他说:凡生畏果,菩萨畏因。
菩萨怕因,因而、从不轻易种因。
罗敷无所谓地笑笑:
她向来不在乎这些。
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
回到公寓后,罗敷一直盘算着那根签文。她琢磨着季庭柯今天的古怪,来回反刍、研磨他的举动。
在勉强称得上和谐、又有些诡异的氛围里,季庭柯给供奉的迦蓝菩萨上香,会在做烩菜时多烧她的一份,不再恼她刻意说出的那些骚话。
直到这天夜里:
罗敷有起夜的习惯,半梦半醒地去放水。
季庭柯的房门破天荒地敞着,没有反锁。像张口的哑巴,发出邀请的征兆。
罗敷赤着脚,她摸了进去——
想去打趣一嘴,或者摸一把肌肉、占一下便宜。
她玩弄,他恼怒。
像巴普洛夫的狗,在每一次听到铃声时不可控制地分泌出唾液。
她有所企图,故意在主卧门口停顿。
直到看清空荡荡的房间,看清只剩下个席梦思的床,关公相、笔电、日常用品全部消失。
抽屉,空了。
衣柜,空了。
罗敷叫了一声“季庭柯”,没人应。
厨房里没有人。
客厅、洗手间,都没有。
季庭柯,不见了。
他抹杀掉所有,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带着他全部的家当、行李,把整间公寓,留给了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二手租客。
22幸存者
天透点亮的时候,罗敷把季庭柯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在被遗忘的角落,她摸到半包汾烟。点了一根在嘴里叼着,一丝烟雾溢出来,女人终于忍不住地、轻轻冷笑了一声。
季庭柯的离开是有预谋的作案。
在他们心平气和坐下来吃那顿铜火锅之前,早露马脚。
长长的烟蒂滚到地上。罗敷掐灭了烟头、一簇火星子磨在指腹。
她全然感受不到烫,只是拧皱了眉。转而、去洗手间掬了把冷水洗脸。
镜子斑驳着水垢,间隙露出女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她一把抓着睡衣的下摆,扒光了自己。
裸露在外的腰腹有明显、结实的肌肉走向,残留着被季庭柯掐出的痕迹。
像男人被人揍过的那条腿,烙印着难以愈合、褪色不掉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