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暗下去,刍狗看天色要下雨,没有带伞出来,便在路边摘下大片的芭蕉叶子挡在头上,大黄围住她转圈。
她想起妹妹容衣和弟弟容辉,他们捏个避水诀就不被雨水沾身,不染尘泥,而且因为炼体排浊,比她要好看干净许多。
她出了一阵神,想起小的时候。
容衣和容辉不爱和她一起,母亲很爱妹妹和弟弟,对他们言听计从,而刍狗听到母亲的话,是派人来传达给她的。
只有一次例外,容衣初学纵水术时把她卷进池塘,刍狗湿漉漉地被救出来,身为大君夫人的母亲来到她的房间,严肃地对她说上官内外都是修士,以后少出门。
她初时没有听明白母亲的含义,直到容衣和世家女一起学习修炼时,被取笑有一个名字难听的凡人姐姐,容衣又气又羞,回家扑到母亲怀里哭。
她出生时没有任何灵气和资质,大君父亲对她的命势也不卜了,皱眉取名‘刍狗’便拂袖而去,母亲哭得昏过去,母家崔氏为之蒙羞。
‘刍狗’这个名字,就是让她以肉体凡胎处在夺造化之功的修士之间,自生自灭之意。
第二个出生的妹妹容衣灵力便高,家族占卜其命势,测得‘侍之神灵’,京都为之庆贺,大君父亲为妹妹取名‘容衣’,母亲因此洗刷名声,十分欢喜。
刍狗天天待在屋子里,过去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听到一次父母的传话。
那是卑微而无趣的童年,她每天努力把自己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别人会让她难受,她让别人也难堪。
药山下的她擦了擦雨水打湿的头,一道亮光忽然落下,又是伊仙臣。
他跳下碧玉剑,弯腰歪头,看住芭蕉叶下的她,“刍狗姑娘,赶路回药山?”
她有些慌张,“你怎么在这里?”
伊仙臣捏了个避水诀给她弹开雨水,笑盈盈地说:“我看到你的狗儿,下来一看,果然就找到你。”
刍狗攥紧拳头,我没有什么好找的。
伊仙臣伸手提了提她的背篓,感兴趣地说:“土地娘娘,你又要种什么?”
刍狗一下子面红耳赤,“我不是土地娘娘,我没有灵力。”
伊仙臣踩回碧玉飞剑,招手说:“上来,我送你回药山顶。”
刍狗退缩,“我脚上有泥水。”
伊仙臣不以为意:“在地上走,有泥很正常。”
没有声响。
伊仙臣奇怪地回头,“还不上来?”
她胆怯地看着不宽的浮剑,“我家的京都没有剑修。”
伊仙臣玩笑:“你家不是药山崖吗?”
“我是去给家族培育灵植的。”
伊仙臣若有所思,“你做的事情跟五师妹不一样。”
她不作声。
他伸来手拉刍狗踩上剑,弯起嘴角:“我在园子里养伤时,觉得你一个人很会玩。看见你一个人在园子里一会儿做这个,一会儿做那个,弄完园子编篱笆栅栏,压制药糕又晒灵果干,有时支起篓子给你的狗儿猫儿捕鸟吃,真有意思。”
刍狗满脸紧张的对着悬空的剑,慢慢的抬起脚踏上去。
他的腰上圈住一双瘦弱的手,刍狗害怕地把自己固定在主人和他的飞剑上,伊仙臣被触碰的地方过了电一般,他年轻俊美的脸懵的一怔,心突然热的怦怦跳起来。
她在背后小声解释,“我没有玩,那不是玩。”
那是干活,她需要自给自足,自用自造。
伊仙臣御剑飞起,“可你做事不累,看外面的农夫农妇栉风沐雨,多是满面风霜。他们皮肤黝黑,眼角磨得红,指甲缺损、手脚生茧……”
她把有茧的手指收握进手心,“因为我日常吃的是灵植。”
伊仙臣回头笑,“你今年多大?”
看到她在身后蹙眉紧闭眼睛,紧张地抱紧他的腰,根本不敢往高空下看。
“你是第一次乘飞剑?”
刍狗嘴唇白,微微睁开杏眼,皱着脸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