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眼瞳一擴。
前世的種種片段似雪花飛舞盤旋在兩人對視的眼瞳里。
常寧為了討好藺啟,扎馬步扎到兩腿戰戰,滿頭大汗,也不肯退縮。
手中的劍被藺啟一再打掉,常寧也一聲不吭,倔強地拾起來。
常寧盪鞦韆時臉上天真明媚的笑容,藺啟看得出了神。
常寧撫琴時,藺啟從書頁中抬頭,循聲找去,看見是常寧時,眸中閃過一抹驚艷。
夜深人靜時,常寧親手給藺啟端來一杯茶,在他伏在案上睡著時為他披衣,在他未完的畫作上添上一筆……
她為他親手繡的腰帶,鞋襪,親手為他做的羹湯,為藺家人的事兒忙前忙後……
她追了他五年,他冷了她五年,她借著酒勁兒在他懷裡哭得梨花帶雨,說他這樣,對她不公平,她不是故意要害他不能在仕途上更進一步的,她也覺得很內疚,內疚得整夜睡不著。他摟著她的細腰,惡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晚,他熱情得像是地獄深處的岩漿爆發,把她融化成水,然後徹底蒸發,變成天上軟綿綿的白雲。
人間的極樂不外如是。
她一劍劈掉他頭上束髮的白玉簪子,兜頭兜臉甩他一紙御賜和離書。
她難產而死,出殯那日,街上冥紙撒得鋪天蓋地,而藺啟昏死在床上,人事兩不知。
再往後,是藺啟蟄伏多年的逆襲,步步高升,官至大將軍,入內閣拜相,夜夜孤枕難眠,念著魏靈筠的名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在常寧居住過的院子裡遊蕩。
……
往事歷歷在目,兩人再次回到故事的起點,中間卻隔著永遠也無法抹平的傷痛,似隔山海。
茶色眸子氤氳出水色,常寧再也藏不住壓抑多時的憤怒和恨意,用力推開了藺啟。
「藺啟,你還記得我前世的話罷?」常寧目露狠絕。
藺啟往後踉蹌一步,狹長犀利的鳳眸溢出眼淚,順著白皙俊美的臉頰淌下去,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啞聲:「記得。一刻也未曾敢忘。」
我魏靈筠和你,一刀兩斷,生生世世不復相見。
常寧迫近藺啟,揪住他裡面的白色交領,低吼道:「藺啟,你表面上支持我哥,暗中卻是在為五皇子辦事,我哥糊塗,被你算計了,還把你當自己人。魏昆心狠手辣,讓人暗中斬斷了我哥的雙腳,這一筆帳,我要算在你的頭上,你無從抵賴。你若再敢惹我,我不介意讓你也嘗嘗失去雙腳的痛苦。左右,前世你不是過得風光無限嗎?」
藺啟絕望地閉了閉眼睛,兩行眼淚像串了線的珠子似的,無聲流下。
「阿筠,我錯了。我知錯了,你給我一個機會彌補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我會幫你,不論是阻止楊素秋入宮,還是扶持三皇子上位,我都會幫你。」藺啟眸底流露出深沉的悔意,以及某種十分脆弱的情緒。
他非常害怕常寧會拒絕他的提議。
兩輩子,常寧從未在藺啟眼裡看到這種好似嬰孩般易折的脆弱感。
也許是他眼底深深的絕望感戳中了常寧,常寧鬆開了手,往後退開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