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不拒絕,留到明年去拒絕,不是更加殘忍嗎?給了他希望,再摧毀,似乎更惡劣。
「你替我好好謝謝他。」常寧垂眸,端起青花釉里紅纏枝菊紋茶杯,低頭抿了一口,「就說,我不缺梳子,讓他留著送給需要的人罷。」
秋若咬唇:「……」
她從未違背過主子的命令,這是她第一次覺得為難。
她似乎可以預見駙馬爺臉上的失望和難過。
常寧抬眸,掃秋若一眼,眸光已然從猶豫掙扎變得堅定冷清。
秋若一驚,知道主子心意已決,多說無益,只得躬身答應著退出書房。
秋若磨磨蹭蹭走到前院,長東見著她,笑嘻嘻迎上來,「公主夫人喜歡麼?」
秋若抿唇,不忍看長東臉上的希冀之色,狠狠心,把手心裡的梳子向上,塞到長東手裡,小聲轉達了常寧的話。「……我看得出來,公主其實也喜歡這把梳子,但我不明白,她為何不肯收下。」
長東目光呆滯,揣在手心的梳子忽然變得燙手起來。訥訥道:「三爺若是知道了,定要傷心的。哎……」
長東只覺得胸悶,心口堵著一口氣,下不去,出不來。
秋若不知該說些什麼,訕訕轉身回去了。
長東在廊下徘徊了好半晌,聽到裡頭傳來一聲清脆的銅鈴聲響,知道三爺喚他,這才磨磨蹭蹭往房裡去。
藺啟正彎腰在書案上寫對聯,聽到腳步聲響,頭也不抬,不疾不徐地寫完最後一筆,「這副對聯,你貼到堂屋去。」
長東蔫蔫兒地答應著,摩挲著手裡的梳子,張了張嘴,卻覺得喉頭很緊,咽了咽口水,才一咬牙說了常寧退梳子一節。「……爺,您別難過,這麼好看的梳子,公主夫人不要,咱留著自己使,難道不美麼?」
將才揮毫潑墨後臉上神采奕奕的藺啟,在聽到長東的話後,墨黑眸光登時黯了下來,心好似被狠狠捶了一下,又痛又悶。
墨汁滴落,砸在大紅的對聯紙上,開出一朵濃稠的墨梅。
唇角抿成直線。
藺啟用力閉了閉眼睛,壓住眼眶洶湧而來的酸意。
長東心疼自家三爺,小心湊過去,把他手裡的斗筆抽出來,擱在筆山上。
長東勸藺啟去補個覺,「……爺,這段時日,您都睡得太少了,該好好補補覺。睡一覺起來,就好了。今日除夕,讓太太瞧見您這樣,定然要憂心。小人雖不知公主夫人為何這般對您,可小人實在瞧不過眼。爺,您別這樣圍著公主夫人轉,您還和從前一樣,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成嗎?」
藺啟沒吭聲,走向裡間,在黑漆萬字不斷頭三圍羅漢床邊坐下。
「長東,給我備一壺金華酒,我要喝酒。」藺啟對跟進來的長東道。
長東一怔,點點頭,把梳子擱在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茶几上,出去張羅酒菜了。
*
常寧獨自用完午膳,歇了個中覺。
不知為何,睡不著,在床上白白躺了半個時辰,才起床梳洗。
聽見堂屋門外有動靜,便抱著玉包兒,走出來看,見是長東領著一個小廝,正在給堂屋的門貼春聯。
常寧有些詫異,堂屋的春聯不是已經貼好了嗎?怎麼又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