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静下来,一个负责剥,一个负责吃,两人倒也相宜。
美食很快占据了雍盛飘飘然的大脑,等他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谢折衣说了什么:“你要亲自去教坊司挑人?”
“臣妾编排的祝寿舞寻常舞伎怕是跳不了。”谢折衣道,“再者,时间紧迫,非天资卓绝者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迅领会。往后大小宴会尽用得着的,此次若能挑些好苗子,也省去后头许多麻烦,一劳永逸。”
原来皇后要培养出一个专业的皇家御用舞蹈团。
“依你。”吃人嘴软,雍盛少不得满口答应。
但他知道,舞蹈团不光只会跳舞。
就像太后过生日,也不光只是过个生日。
亥正时分,云遮月,星光黯淡。
怀禄烧了一天的炉,步履蹒跚地跨入住处。
那不过是一个低矮的板房,逼窄室内只容得下一张空榻,一柜一几而已。往前他都宿在晏清宫偏殿方便值夜,一应起居器物不说奢华,也算是精致干净。富贵乡里浸淫久了,早已忘了幼时在监栏院当杂役太监的清贫日子。
有道是朝做锦衣郎,暮为阶下奴。
他呆立一阵,扶着冷硬的榻坐下,动作间,背上被汗水浸湿的衣料蜇得伤口疼痛难当,不禁嘶了一声。
好容易褪下衣裳,那扇漏风的木门忽地吱了一声,惊得他差点跳起:“谁!”
“嘘!”黑魆魆的夜里,一道人影闪进来,摘了兜帽,“师父,是我。”
“莲奴?”怀禄听到熟悉的嗓音,透口气,掏出怀中火石,边擦亮床头的油灯,边责备,“你不在圣上跟前好生伺候着,跑来这里做什么?要是被人撞见了,坏了事,看我不削你……”
那灯里点的两茎灯草有些受潮,试了好几次才堪堪点燃,手心里拢着幽幽一点火星,腾起的黑烟呛得他咳嗽几声。
转过身,这才看清莲奴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披着大氅,拢着双手。
尚未看清脸,光估量身形他就认出那是他伺候多年的主子。
“圣上!”他惊得膝盖一软,一颗心直跳到嗓子眼,瞪大的眼眶里瞳仁也要一并跳出来,压低了声音便要下跪,“您这么尊贵的身子,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
雍盛上前一步,抢先阻住他:“跪什么?小心再迸裂了伤口。再说这是什么地方?你来得朕便来不得?”
说罢亲自扶人在榻上趴下。
怀禄何时受过这种待遇?挣扎着要起来:“主子折煞奴才了。”
雍盛按住他肩膀,凝眸细看他背上纵横的鞭痕,道道狰狞,赤练蛇一般盘桓蜿蜒,整个脊背血肉模糊,肿胀不堪。
“可打疼了吧?”他喉间一哽。
“不疼。”怀禄抻着脖子摇头,“行鞭的来春跟我关系好,手里把着劲儿在,这些伤只是看着瘆人,其实根本不打紧!”
他兀自咬牙宽慰主子,冷不丁感到肩头一热,心尖一颤,眼泪立马堕了下来:“爷……爷不用疼惜小的。这顿打是小的甘愿领的。”
“师父快少说两句吧,平白的又惹主子伤心。”莲奴扯袖子替他拭泪,又从袖中摸出药瓶,“这是主子从皇后娘娘那儿为你讨来的金疮药,见效奇快,我这就给您抹上,抹上就不疼了!”
雍盛匆匆抹了脸,起身给莲奴让出位子,踱了两步觉这陋室无处可坐,只得干站着。
怀禄忍着上药时火灼刀割似的痛楚,嘶声回禀道:“爷,自小的那日挨了打,宫里的人都嫌小的晦气,不敢与我多接触。只有两个人,待我倒比从前更热心。爷猜猜,是哪两个?”
“一个必是皇后宫里的承喜了。”雍盛道,“他是个聪明的,今日在御茶房还替你解了围。”
“真是万事瞒不过圣上的眼。”怀禄揩了把额上的汗,“还有一个,偷摸儿给小的捎黄酒,昨儿又塞了一整只烧鸡与我,却是一个叫马蒙子的小黄门。”
雍盛握着下巴想了想:“倒是没听说过这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