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尤州順著看了過去,還真看到了一道人影,確切的說不是人影,而是一隻亡魂。
這亡魂蹲坐在地,身上的衣裳破成了條狀,還帶著燒焦的痕跡,全身上下都是灰撲撲的,只能從頭上亂糟糟的髮髻和過於瘦小的骨架看出是個女子。
亡魂背對著他們,身子似是雨打的芭蕉般,抖得十分厲害。
人死後的亡魂能在凡間停留七日,時間越久,魂魄越薄,七日回煞後便會如一捧黃沙消散在人間。
面前這亡魂看起來十分虛弱,應當待了有幾日了,似乎只需輕輕一擊便可直接將她驅散。這亡魂大半夜的蹲在外面,可能是為了吸收月華?
走至這亡魂身邊後,葉尤州問道:「姑娘,有無見過一位容貌不凡的雪衣修士?」
亡魂抖得更厲害了,她將臉死死埋進臂彎里,聲如蚊響,「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反覆念了幾遍這句話,亡魂顫巍巍地冒出了半個腦袋,有些怯怯的,「你們是誰?」
寇池沒什麼耐心地接道:「你管我們是誰?這大半夜的不在哪躲著,跑出來曬月亮?真覺得自己還能成精了不成?」
亡魂聞言大叫了一聲,她抱著腦袋躥了起來,如一隻落荒而逃的小老鼠,轉眼消失在了巷中。
好不容易遇上個亡魂,還被寇池給嚇跑了,葉尤州怎麼覺得寇池像是故意嚇這亡魂的,他怎麼不知道寇池還有這惡味?
似乎是注意到了葉尤州的視線,寇池桃花眼眯了下,「州州似乎有話要說?」
葉尤州心下的疑慮消了大半,他癱著臉,道:「沒事。」
【師兄。】
一直沉默的師弟突然傳音,葉尤州稀奇著回道:【怎麼了?】
【寇池不太對勁。】
本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想到連師弟也這麼覺得。可若說哪裡不對勁,葉尤州還真說不出來。
除了陣陣陰風颳著白布的聲響有些悚人外,街上倒也沒什麼異常。鎮中皆是房門緊閉,路上別說行人,就是個魂都見不著。
寇池打了個哈欠,眼中泛著淚花,「都快天亮了,不如回客棧看看?也許路修士都已回去了。」
「你先回吧,我同師弟再尋尋。」
這種異樣感又來了,寇池似乎不希望他們再在這街上走下去,像是怕被發現什麼東西似的。
「倒也沒那麼困,那再走走吧。」寇池話音剛落,面前就抵上了一劍,溫自憐手握霜寒劍,劍尖指在他心口處。
寇池乾笑了兩聲,「溫師弟這是做什麼?」
「那得問你為何要裝成寇池了?」葉尤州冷著臉道。
寇池往後撤了一步,「州州說的是什麼話?」
【葉尤州,你該不會在溫師弟那兒說我什麼壞話了吧?】
葉尤州:……說真的,這副兩面三刀的面孔學得可真像,險些被他給騙過去了。
寇池的腰間那柄戒尺不見蹤影,起先葉尤州以為對方放起來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把本命法器別在腰間的,但他現在懷疑面前的這個「寇池」根本拿不出尺衡。
「咱們這不是正要去找路修士?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要打架似的?」「寇池」還一臉困惑,溫自憐已發起了攻勢。
「寇池」連連後退,他一邊避開一邊堅持著裝模作樣,「溫師弟,有事好好說,若是我哪處做的不合你心意了,你說,我定會改。」
不說扮演的實力,就說這態度,也是登峰造極了。
霜寒劍直逼要害,劍尖已刺破衣服,就要觸及皮肉的瞬間,一道八卦印記在空中閃起,「寇池」消失在了原地。
溫自憐收劍,目光和葉尤州對了一眼。
這假寇池知曉寇池對師弟的心意這事倒還算正常,畢竟先前有寇池追求師弟未果的傳聞。
但這假寇池居然能完全把握住寇池的性子,一言一行都自然極了。若不是他想攔住他們的意思過於明顯,幾乎沒有人可以看出對方是個贗品。這人定然十分熟悉寇池,甚至於偷學了陣宗的陣法。
這麼一想,葉尤州倒是想到了一人。
書中檀陰座下天字十修中排行第十的正是個千人千面的變臉怪,若真是他。那檀陰死後,天字十修中都有人混入了坤山宗,這事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還沒細想,就見方才飄走的亡魂似是迷了路地又飄了回來,她垂著腦袋,飄著飄著又看見了兩個人,她又是一陣大叫,奮力往回躲。
葉尤州好容易擋住了亡魂,亡魂嚇得將頭垂得更低了,嘴裡喃喃著,「不要吃我,我不好吃,不好吃。」
聽清她在說什麼後的葉尤州有些稀奇,有人要吃亡魂?
先不說吃亡魂這事傷天害理,斷了人的活路,就是從亡魂的營養價值來看,也根本沒有任何價值,相當於是吃漫天飛的螞蟥,甚至比螞蟥更差些,乾巴還沒蛋白。
葉尤州蹲下身,視線和她平齊問道:「何人要吃你?」
亡魂抖了抖,不敢說話。
「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你。」葉尤州循循善誘。
亡魂動了一下,嗚咽了一聲。
「那人可還在縣裡?」
亡魂終於點了下頭,看起來害怕極了。
靜了會兒,虛化的亡魂戰戰兢兢地抬起了腦袋,「死了好多人,好多人,別……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