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笛声声,随风轻送,飞过荷池,越过高墙,落入他的耳,止住了他黑色王袍身影的匆忙;落入他的耳,令他那胜雪的白衣再添牵挂的飘渺。
唯独那墨绿朝服的身影,只是少顿了脚步,望向东宫之处轻声道了句,“流光飞舞?”便又再度匆匆。
一曲罢了,尹非烟知鄞璟瑜未走,“殿下还有何吩咐?”
鄞璟瑜看了她许久,直至一丝花絮随风飘在她眼前过,粘在了她发梢上。
他未做过多的思索便抬手为她摘下,“我要将语儿安置你宫中。”
尹非烟愕然,后又顿时明了,“太子殿下想反其道而行,最危险的地方,方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鄞璟瑜倏然肯定道,“就算瞎猫的爪子再锋利,终归也只是只瞎猫,不足为惧了。”
尹非烟不承认,也不否认,因再道任何皆是掩饰而已。
就在她以为他会离开时,他却又突然道,“你放心,这段时间内,我也不会让你再有危险的。”他以为她的双眼是被人所害的,后宫明争暗斗他比谁都清楚其中的残酷无情。
“危险?”尹非烟轻声,似是自言自语般道,“就怕比起我对她的危险,她对于我来说更危险。到那时为自保,殿下可别怪非烟出手毒辣。”
她声虽轻,但他不是不可闻,可他依然大步离去,似是未闻,可在尹非烟看来他是默许了,又或是说他自信他的语儿的善良吧。
其实鄞璟瑜的默许,除了如尹非烟所想的那般,他自信着莜语的善良绝不会伤人之外,还有便是他无由来的相信了尹非烟,相信她非无端生事之人。
正是如此,他方决定将莜语安置在尹非烟身边,如今这东宫除了她,也再找不出能保莜语周全之人了,更确切的说是,在余下的八日内,只要莜语在尹非烟身边,无人敢伤莜语分毫。
此后入夜,尹非烟的寝宫中前殿总是灯火通明,后却是一片阴暗的幽静,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喜欢上了坐在窗边一杯接着一杯的去品试着各式的佳酿。
让夜风携着冰凉尽情吹拂,惬意的感受着味蕾上火辣过后的醇香。
有心追逐一醉也罢,无意也罢,她却总是半醉半醒间,听着
38、叶笛声声乱了谁的心(下)
每一声蛙叫虫鸣,感觉着那些或者匆忙,或者悠闲的脚步声,等待着天明的温暖驱逐满身的寒意。
可看不见了,却让听觉越发的好了,好到有时不愿听闻的,却声声入耳。
就似他的求见,她知他便在殿外,可她不敢让他见,怕他担心,故而一次次让花红回绝了他。
想罢,却又让一抹凄凉的笑漫上了小脸,他还会为她而担心吗?
“今日尹非凡又来了吧。”鄞璟瑜的声音突然而现,且还在她身边,让她一惊,方察觉自己又失神了。
“还是不见?”他再道。
尹非烟却似未闻般,将手中的酒杯饮空。
“他还不知你眼睛的事吧。”
尹非烟依然不语,再度将两片绿叶含于口中。
叶片颤出的曲子,依然是那首流光飞舞,但潺潺中却多了几分欲挣脱俗世做那冰清玉洁的飘雪,只为追寻一份无悔的缠绵,哪管情是缘还是劫。
夜色的幽暗给她最好的掩护,让颤抖着的双手谁也看不清,就这样一遍一遍的用叶笛声诉说着心。
蓦然,琴声浑然而起,绵远而悠扬,与叶笛的颤声出乎意料的和谐。
琴声虽同是弹奏着那首流光飞舞,有着她所没有的霸气与狂野。
此时,不知从何处飘进一片红叶,落在她的襦裙上,终让那素白惹了红的妩媚。
将叶笛放下,纵然明知看不见,她依然放眼,放眼那片黑暗,飘渺的天籁之音由绵绵琴声而起,随风飘送。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半醉半醒之间,再忍笑眼千千,就让我像云中飘雪,用冰清轻轻吻人脸,带出一波一波的缠绵……”
这首歌在他们这些人古人来说,是风月场中都不及的秾词艳曲,羞煞人。
可由尹非烟那清澈的嗓音唱出,却挑起了不少人心中闲愁忧伤来。
愿化作流光、红叶、浮云、飘雪辗转飞舞于人间,哪怕终只抱得一身春雨落魄,也不会再问是缘还是劫。
他的琴声悠扬,她的歌声婉转,融成夜空中闪烁的音符,引得流星频频划出一闪即逝的痕迹来。
然,就在那契合的琴声与歌声之外,一双眼睛满含着算计偷偷注视着,终又无声的隐入了那满殿的幽暗中。
39
39、只能为下策(上)
翌日清晨,一切似是如常,只有几分算计的味道淡淡异常于往时,但又让人不可察觉。
鄞璟瑜早早便上早朝去了,玉妃和莜语不敢怠慢,也早早便起身侯在前殿送他出宫。
独尹非烟虽早醒了,却依然懒在榻上,听着宫中的动静。
一阵脚步凌乱,向她之处走来,不多时,便闻莜语似是挺恭敬道,“娘娘,可起身了?祥宁宫的李嬷嬷来传话,说太后稍后要来。”
太后来东宫?
这对太后来说,无疑是屈尊降贵了,且还是突然造访,看来来者不善呀。
尹非烟唯一能想到的,是来拿她昨夜所唱的曲子说事的吧,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不论如何太后还是太后,故而她就算再不便也是得迎接的,且还得正装相迎。
正装用意除了礼节上所需,也可予人不可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