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慧两个字实在害她不浅,在别的女孩十几岁就荷尔蒙萌动对异性产生好感时,她更宁愿去看书。比如,她倾慕简奥斯汀笔下的rdarcy,表面上傲慢不羁,实际上内心都是澎湃而深沉的感情。
可偏偏,她从小到大碰见的同龄男孩,大多都是像易冬这样,跳脱又活泼的。
而那些大龄的就更讨厌了,不仅油腻自负还满脑子不正当男女关系。比如莫凡这样的,仗着自己多吃了几年米饭就敢随便视姑娘为掌中之物,说白了他就还是挨揍挨得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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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修
夜半辗转,终是难眠。
反正睡不着,心澄干脆又抱了啤酒,躺回院子里的摇椅上,就着漫天星光独饮。
她不知道她喝了多少,直喝到她感觉自己飘在梦里,忘记了现实。
她俯身去捞最后一瓶酒,视线却意外落到餐桌上的一串钥匙上,醉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传统的北方乡下院落通常会设计东西厢房,有点类似一进的老北京的四合院,只是少了倒座房。而外公家的西厢房,常年都拉着窗帘。
从小到大,她一直很想知道房间里到底藏了什么,而外公始终把钥匙带在身上,从未给过她机会。
每次她问他:“外公,你能不能带心澄到那个小房间里看看?”
而外公总是笑眯眯地逗她:“那里面有大老鼠。”
他知道她最怕老鼠。
今天,是个意外,而她已经长大成人,大概总可以和老鼠搏斗个一百八十回了。
心澄开了锁,却不敢开灯。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月光洒一些进来。
原来,这就是间普通的储物间而已,南边和西边都是到顶的储物柜和大书柜。
北边靠墙的是一张长条的高脚方桌,桌两边各一张高靠背的椅子,桌面上摆了个古朴的花瓶,花瓶里立着干花。
心澄不免有些失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失望些什么。好像小朋友们总会无端给家里的旧阁楼安些神秘不可言说的传奇故事,然后长大后他们就会发现,那里其实除了满目灰尘,什么都没有。
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心澄略略看了看书柜里的藏书。
等下,护理学,电力学,莫非……这房间锁的是父母生前的旧物?
风慢慢地从窗口吹了进来,心澄突然感觉长条桌后面似乎什么在慢慢地动,恐怖袭来,惊起她一身汗毛。
因为从小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尽管知道他们是亲生父母,她还是没办法淡定。
刚才是好奇心作祟,她并没有意识到子夜十分做这些事情的不妥,此刻回过神来,那种惊悚感立刻从心底的某个角落里面飘了出来,慢慢地放大,慢慢地放大,并逐渐地将她整个人包围。
心澄不喜欢恐怖片,她对于那种阴郁诡谲的气氛深恶痛绝。
想当年她受了易冬的蛊惑去看了午夜凶铃,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感觉自己的心被密密麻麻的长头发紧紧箍着,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浮起贞子穿着白衣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样子。
她捏着领子慢慢退回到门口,心里一边暗示着自己:“我是无神论者,我是无神论者”,一边又默默地念着:“非礼勿怪,非礼勿怪。”
她开始摸索墙壁上的开关,这一摸不要紧,手碰到的竟是一个湿滑柔软的物事!电光火石之间不容她多想,一记凌厉的侧踢招呼了上去,然后她就听到了熟悉的一声痛呼……
灯亮了,她对上的是林昭苏惊疑不定的眸子。
“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觉!”心澄语气不善,但到底是松开了捏着领子的那只手。
“到底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啊,我当是家里来了贼呢。你干嘛一开始不开灯?”林昭苏一边回她一边揉腹部,看起来是真的痛了。
“我,我忘了……哎,你没事吧?”
“你说呢?”
心澄低头看了看他揉的地方,腾地一下火从脸颊烧到了耳朵。
“蠢货。”她转过身去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这一转身她才看清长桌后面是什么在动,原来是风吹动了窗帘,可是她明明记得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窗户啊。
她心里隐约预感到那里面是什么,思想尚在犹豫,手却一下拉开了帘子,这一拉不要紧,眼前的情景着实把她吓出一身白毛汗。
只见那帘子正中挂的是一副大大的老旧照片,照片中的“心澄”穿着复古的白色礼服和一个眉眼清俊的男人依偎在一起,笑容甜美。
林昭苏神色的复杂地看着心澄,某些细碎的微光在目光深处闪烁着。
父母的死在这个家一向讳莫如深,尽管心澄从小就知道他们不在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和外公外婆聊过这件事。
她怕,怕老人精神上再受什么刺激。
她也知道自己和母亲很像,她枕头下有一张她们的旧照片,但是没有这张婚纱照这么清晰。
心澄呆呆地站在那副照片前面,用目光描绘着喻文茵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眉眼轮廓,还有童名远那一头海藻似的波浪头发,一颗心如同浓硫酸泼过,那些本该有的千转心思顿时化作乌有,胸口的部分突然剧痛却又空的要命。
她下意识地扯掉了束发的头绳,让自己一头弯弯的长发披散下来。
在房间内昏黄灯光的作用下,林昭苏再一次看到她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淡漠和悲伤,迷离和清醒。
她就像这天上清幽月光,有一种触不可及的遥远温度。
一滴、两滴……泪水顺着心澄的脸颊滑落了下来,却又像是天上的星落在林昭苏的湖水里,烫得他心痛,让他想包围她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