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工當即逼向我,滿臉愁苦與兇惡疊加:「你!跟他長得差不多,一定是來找他的,對吧?」
我說是他妹妹,苦工向我伸來手,瘦骨嶙峋的手上僅僅蓋了一層污漬都要結成痂的皮膚,骨骼和血脈清晰可見:「那就幫他把錢還給我!」
幸虧來的時候帶了些銀兩,我讓他不用找多餘的:「他是我哥哥,以後幫我多關照他。」
苦工收了錢上下審視我幾遍:「切,穿這麼好,又這麼有錢,怎麼你哥就到這兒來做苦工?」
我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回道:「我們家道中落,我現在也是在大戶人家做丫鬟。」
他便不好說什麼,又想鞭笞元平,就說道:「那你就管好你的哥,剛來兩天就把身上的一點銀子輸光,還來找我們借錢和酒。」
他罵罵咧咧地走了,我立在破爛不堪的泥屋裡,借著泥牆縫隙透進來的幾絲光亮,看到元平躺在一塊門板搭成的床榻上,這麼冷的天,身下睡得不是被褥而是稻草。
幸虧他正是強壯的年紀,就算穿著單薄,也睡得沒有一點不舒服。
我看著卻心疼不已,恨自己怎麼昨天偏偏把他給忘了。
「哥,起來吃點東西。」
我把飯籃子放到地上,小心走到他身邊,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比趙方羨應酬回來還要濃烈。
我竟不知道人可以喝得這麼醉,醉到只能聽與說胡話,完全不知道我就在一旁。
我試著搖晃他肩膀,他昏昏沉沉翻過身:「別煩我。」
我有些生氣:「起來啊哥哥!我在京城已經沒有親人了!你再不起來,我就要被趙方羨打死,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元平沒有反應,我哭著推他肩膀:「你起來救救我好不好?」
他突然起身把我推開,衝著我吼道:「我救你,誰來救我!我不是你哥哥!你哥哥元平已經死了!」
我後退時被放在地上的飯籃絆倒,猛地摔到地上,小腹中登時一片揪緊的疼痛。
第五十九章苦岸2
我倒在地上捂著小腹流淚,話都要說不清楚:「好痛,我的孩子……」
元平終於從醉生夢死里抬頭望我一眼,清醒過來攙扶我:「你這,有身孕了?」
他不可思議,隨後問我是誰的,我眼巴巴看著他並不說話,他應是明了,忽然變得生氣極了:「趙方羨這混蛋不光把我作弄,竟然還對你不軌?他這是要把我們元家吃干抹淨才肯罷休嗎?」
我低眉垂目,不聲不響,他氣得一腳踹翻了爛門板搭的床榻,拉著我要去找大夫,然後再去找趙方羨算帳。
本想勸他冷靜,但他總算看起來沒有那麼頹廢,或許他還能對趙方羨生氣,就是還沒徹底潦倒的表象,我知道他一直是個很爭氣的哥哥,只是時運不濟,沒有遇到真正賞識他的貴人。
不過,趙方羨倒是對他一直很是看好,寧肯我在他家中鬧騰,也要千方百計留下我來勸服他,我想不好,要是我真成功勸說了元平從軍西征,會不會他的人生從此變得不同?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倒是心甘情願被趙方羨利用,就算他冷漠古怪又如何?這個世界上唯獨他願意對元平正眼相待。
我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將他勸服才行。
元平很快帶我到附近的醫館裡找大夫問診,說是醫館,其實只是碼頭附近一個倉庫改的草藥房,門檻邊上有老頭擺桌豎旗,給周圍的苦工治治擦傷扭傷而已。
我到桌子前一坐下,大夫看出我臉色不好,再診脈,就知我有身孕。
元平氣急敗壞問他月份多大,大夫說兩三個月,他大概在心裡算一下時間,算到是他入獄後,握拳捶到桌上:「抓藥。」
「抓什麼藥?」
「滑胎藥!」
大夫眼神複雜地望向我,我心中也是翻江倒海,搖頭說道:「已經三個月了,我捨不得。」
元平不搭理我,粗暴地揪起大夫:「現在就給我去抓藥!」
大夫詫異地推他:「抓藥可以,但你也得先把錢付了,滑胎藥要五十文,如果代煮還要十文,一手交錢,一手給藥。」
元平當即摸身上能藏錢的地方,但是摸著摸著就緩下脾氣,我怕是他身上一文錢都沒了,又是酗酒又是賭錢的,要不是蘇聲帶他在這裡安置,估計連泥屋和爛門板都住不起,要被人扔到河裡去。
我暗嘆氣,從荷包里摸出一把銅錢給大夫:「我來付。」
「這……」
大夫收錢時遲疑了片刻,就在元平的威脅下躲去屋裡抓藥。
他總算順了心,對我嗤之以鼻:「你懷了他的種還想生下來嗎?是不是忘記了我們就是因為他才家破人亡?」
他大概不知道元安的事情,我與他解釋,他反而更加生氣:「你是不是被他灌了迷魂藥?還想著幫他狡辯?你還是不是我妹妹了?」
「哥,醒醒吧。」
我以為他這般犀利的諷刺會讓我憤怒不堪,或者會因此情緒失控,但我出奇的平靜,感覺到的是萬般無力:「今天就算我喝了這碗藥又如何?沒了一個孩子,還會有第二個……我在這京城裡已無人可以依靠……」
「你忘了還有我這個哥哥!」
我問他作為哥哥能為妹妹做些什麼,至少能不能讓我離開他恨透了的趙方羨,而不是連碗滑胎藥的錢都是從趙方羨給我的日用里擠出來。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