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留意這件事,再問士兵:「蘇都督是什麼來歷?」
「我聽說是……」
這士兵剛要講,他的長官從遠處過來巡查,嚇得他歪歪扭扭地站回去,再不與我有任何交流。
我只好先和阿娘、元安在郊外找了片蒼翠的山林埋葬爹爹,沒有工具刨土,我就撿了一堆石頭壘出四邊圍蔽,把他的遺體安放進去後,用雙手捧著一抔抔泥土,淺淺地安葬。
沒有墓碑刻字,我就搬了一塊扁而大的石頭放到墳頭,用元安身上僅剩的一支畫眉炭筆,仔細寫下爹爹的名字。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墳頭壘好了。
儘管簡陋,不至於讓辛勞了一輩子的爹爹最後長眠於亂葬崗。
我心情始終好不起來,像許久不晴的雨季,總是濕噠噠的潮冷,乾脆一屁股在墳邊坐下,傷心哭道:「爹啊,不是元喜不孝,實在是趙方羨非蠢既壞,害了哥哥,害了你,還害我們三個無處可去。」
「這件事,其實也不能怪三皇子……」
元安在我身後碎碎念。
我回頭問她:「不怪他,難道怪我嗎?」
她立馬從神遊漸離的情緒里反應過來,見我滿臉兇惡的神情,搖頭解釋:「我的意思是……三皇子他……他就是個傻子,說不定也是被人騙……」
我自然信不了這種說辭,但也不想反駁她趙方羨實際是個什麼樣的人,因為元安她是個老好人,就算與她講了,她也會覺得趙方羨這般那般,必定是有什麼苦衷。
與其聽她為趙方羨辯解,不如我親自找到他,把他痛痛快快地罵一頓,讓他向我爹爹和元平賠禮道歉來得實在。
我只好閉上嘴,坐在墳邊獨自體會此時此刻的苦悶。
阿娘這會兒從附近的林子裡捧了一兜野果子回來分發給我們兩個:「先將就吃點墊墊肚子,等會我們進城了再想想,今晚去哪裡落腳。」
元安撿了個最小的,咬到門牙時很是遲疑,勉勉強強才咽下去一口,立刻被酸的五官亂飛,連忙吐了出來。
我看著心酸,心想繼續待在京城流浪也不是辦法,那些個本家都已經翻臉不認人了,收我們青銅寶物的時候笑得有多開心,我過去求助的時候,說的話就有多難聽,於是問阿娘:「要不我們現在出發回爹爹老家吧?」
阿娘很是落寞:「回不去了。」
我詫異:「臨安離這裡也不是遠在天邊的距離,我們不坐車馬,光靠走也能走到,只不過花的時間多一些罷了,為什麼回不去了?」
阿娘嘆氣:「你爹爹本是,連自己爹娘是誰都不知道,自然也沒有什麼親眷可以投靠,本來我和你爹回鄉,是打算用在京城積攢的資產去那邊置換一些田地,哪裡知道現在錢沒了,人也沒了……」
我不死心:「那娘,你的娘家呢?」
阿娘愣住,終於止不住眼淚落下:「我的娘家遠在千里之外,比臨安還要遙遠。」
「那我們現在就去。」
她搖頭:「已經過了二十年,我早就記不清回家的路了,那邊,實在太遙遠。」
我問她具體是哪裡,她說是邊疆大漠裡的一片綠洲,這二十年來,她寫過不少家書回去,但都杳無音信。
後來漸漸的,她也就忘記了自己從哪裡來,家鄉叫什麼名字。
我只好作罷,坐在墳邊嚼著酸澀的野果,苦悶之上又多了一點走投無路的絕望,偏偏又來了點淒風苦雨,我們三個躲在樹下抱成一團,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絕望到頭,我開始胡思亂想地找出路,哪怕只能討到一頓飯也好,那就能積攢找下一頓飯的力氣。
哪裡能吃飯?
我忽然想起張公公在御街上對我喊的那句話——「實在不行,來殿下家裡吃飯啊。」
雖然不清楚這話是用來嘲笑我的,還是他和他主子是真過意不去,但此刻的我已經徹底放棄了所有的自尊心和倔強。
我現在要的,就只是活下去。
帶上阿娘和元安回到京城的大街上,我到皇子們居住的那片地,到一片片美輪美奐的府邸詢問門口的值守,都說不是我要找的人。
有路過的商販推著菜車經過,我趕忙拉住他:「大哥我打聽一下,附近是否有三皇子的府邸?」
「三皇子?沒聽說。」
那人要走,我又問:「那有沒有主人是個傻子的?」
商販笑笑:「有!我正要給他家去送菜。」
我跟著商販和他一車稀稀拉拉的菜葉蘿蔔到了這條街的角落,門前兩棵柳樹垂下茂密的枝條,把兩道又小又矮的木門遮掩住。
環顧整個門面,實在不能與其他皇子的宅院相提並論。
我還懷疑是不是訪錯人家,商販叩門高聲喊:「這個月的菜送到了,快出來收啊。」
他喊了兩遍,才有家丁氣喘吁吁跑出來:「別喊了,又不是不知道這家裡就我一個苦力。」
商販邊把菜葉與蘿蔔哐哐往家丁拿來的竹筐里扔,邊笑道:「都說了讓你家主子再買幾個人來。」
「房子太小了,住不下那麼多,再說了,每個人都要張口吃飯,每月銀子就這麼點,人多了,我不就吃的少了?」
「你家三爺到底幹什麼的?也不見有人來看他,是祖上闊過,給他留了錢嘛?」
家丁笑笑:「這你就別打聽了,三爺祖上確實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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