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羡沉默了片刻,轻吸一口气,“现在吧,好久没回来了,我想去看看。”
“好。”林远思应了下来,走到床旁,提起准备好的包袱挎在肩上。
“师姐,你就在客栈等我们,我们尽量在正午前回来。”林远思看了一眼宁羡,说道。
“嗯。”宋观鱼微微颔,她知道,自己的确不适合跟着去。
林远思和宁羡离开了客栈,离开了镇上,径直走向五里外的一个小村庄。
暖阳越过山头,村庄已开始忙碌,村民们都去往地里种庄稼。
毫无疑问,林远思和宁羡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
林远思边走打量着村庄,宁羡也在看村庄,眼里的冷漠退散些许,浮现出一抹温柔和痛苦。
这里承载着她幼年的美好回忆,也承载着她的血海深仇。
林远思看着宁羡略微红的眼眶,心中一纠,却只能轻叹一声。
这是宁羡的心结,没人能帮她,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不多时,宁羡带着林远思来到了一片荒地。
荒地中,有两座土坟依偎在一起。
宁羡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迈向坟墓。
林远思没有跟着,只是心脏抽搐了一下,他看到了宁羡眼角骤然划下的晶莹。
五年多了,宁羡从未流过泪,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冷,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以至于林远思差点忘了,宁羡本质上也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
她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她也有柔弱的一面。
林远思望着宁羡走到坟前直直跪下,双眼木纳流泪的同时看着坟墓,身躯都在微微颤抖着。
林远思心脏仿佛被谁握住,很疼。
他也失去过至亲,但并没有体会过失去至亲的痛苦,即墨书城死了,可林远思对即墨书城并没有太多感情,哪里会有痛苦的说法?
此刻看着宁羡的模样,林远思才体会到了些许。
这种疼痛,言语无法道明,只有当事人,才能感觉到,失去至亲后,天地都灰暗了下来。
一切,都是那么绝望。
宁羡跪地沉默许久,张口说话,声音却是有些沙哑:“哥,你可以过来吗?”
林远思心头一紧,用力点头,走到宁羡身旁,随后直接朝着土坟跪下。
“哥……”宁羡微愣,没想到林远思居然会跪下。
她很清楚林远思是很骄傲的人,不是因为身份,不是因为实力,是林远思天生拥有一身傲骨。
这身傲骨,让林远思幼年在贫穷落魄的时候,也从不曾真正对谁点头哈腰,更是从不曾屈服于现实。
想让林远思跪下,只能是他自愿,没有其它可能。
所以,林远思没有犹豫地直接跪下,怎能不让她惊讶?
她低声道:“哥,你不用因为我就跪下的。”
“你是我的妹妹,他们自然就是我的长辈,跪自己长辈,理所应当,与你没什么关系。”林远思淡淡说着,打开包袱,取出香火以及贡果。
宁羡沉默片刻,而后轻轻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笑容很浅,也不自在,却是自内心。
之后,林远思边听着宁羡对亲人诉说着这几年生的事,边折着香纸递给宁羡烧,他自己也偶尔烧一点儿。
宁羡只说喜事,比如她被林沐芷收为义女,拜了千机君子苏诀为师,去到了云州,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饱读诗书,踏上了父亲生前想要触及,却又无缘的武道之路。
至于她这几年所受的苦,她只字不提,哪怕已与亲人阴阳两隔,她也不愿将自己的苦楚表露在家人面前。
“爹、娘,今天来的不止是我,哥哥也来了,他很照顾我,现在哥哥就在我旁边,你们看到了吗?”宁羡红着眼眶,笑容复杂。
她永远记得爹娘离去的时候,不仅仅是带着恨,更是带着遗憾和不安离去,这份遗憾是没能陪她继续成长,不安是担心年岁幼小的她无法生存。
那绝望、遗憾、担忧、仇恨、苦痛的神色,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爹、娘,我是阿羡的哥哥,叫林远思。”林远思适时轻声开口,浑然没注意到宁羡眼中闪过的惊喜、错愕。
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他也只会是笑笑,他与宁羡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在他看来,宁羡就是他的亲妹妹。他叫宁羡的父母为爹娘,又有什么不妥?
“阿羡有我照顾,你们可以放心。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林远思声音不大,但很坚定,让人无法产生质疑。
这是他对宁羡父母的承诺,更是对宁羡的承诺。
然而,宁羡却没有太高兴,眼中划过的那一抹黯然,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