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姑父也从乡下回来了,他便转头对着姑父道:“百花楼关了门,往后改成了灵风戏社,夜里便不用再准备酒菜招待客人了,咱们家这卤肉,柳大娘子说若是再送过去,楼里怕是消耗不了。”
意思就是往后都不定了。
也不单是他们家的卤肉,南城的炭火烧鹅,东城的盐水鸡,柳大娘子也同样都不再日日下单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客人买单,楼里又有那么多人要吃喝,总要节省成本的。
百花楼以前固定了一日是半个卤猪头,四个卤猪蹄,两个卤猪肘,十五斤卤猪肉,量也不多,可突然少了这一份订单,却是让刘家人有些为难。
刘镇海摆弄着小侄女送他的五福吉祥结,你还别说,腰间挂着这么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儿,好像他这么一个糙汉,都变得文雅俊俏了,正自顾自地美得不行。
苏云绕暗自翻了白眼,无语道:“姑父,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百花楼的订单黄了,咱们明早还杀两头猪么,要不只杀一头算了?”
刘镇海终于回神,拍板决定道:“醉仙楼光是卤猪头就要一个半,不杀两头,只杀一头的话,我上哪儿弄另外半个猪头去?”
苏成慧问道:“可百花楼多出来的那些怎么办?”
刘镇海心里早就有了下家,半点不慌道:“庙街那边有两家食肆,早先就想定咱们家的卤肉,只是家里人少,锅也只有两口,做不了这么大的量,因此我便推掉了,如今百花楼不定了,正好问问那两家食肆还要不要?”
苏成慧却摊手道:“天都黑了,你要问也是明日去问,就算问了,别人若是要定的话,也是后日才定,说了这么半天,明日多出来的那些卤肉,不也还是没处消耗嘛。”
百花楼要搞装修,瑞王殿下也说明日用不着他陪,苏云绕自己又没个紧要的安排,便自告奋勇道:“也没多少,要不明日我推着去北门外的坊市零卖了吧。”
北城卤肉还未打出名号之前,苏云绕他们一家又不是没去坊市摆过摊。
就连九岁多的婷婷,都曾在坊市里叫卖过,还拿着油纸帮忙给人打包过卤肉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镇海明日还要再去寻摸活猪,也就只剩苏云绕有空,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
没有金陵府府城户籍的话,入城是要交入城费的,不分老幼,一人是两个铜板,不算多,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自然是能省则省。
再说了,府城里也不允许随便摆摊,附近村落里的百姓,想要卖自个家里种的菜蔬果子,或者是养的鸡鸭什么的,基本上都是在城门口叫卖,久而久之,北城门外便立起了一座大型坊市。
早些年没有官府管,里面杂乱得很,还有不少的帮派争场子呢。
如今知府大人派人整顿过后,倒是定下一些规章制度,秩序井然谈不上,但也还像那么回事了,至少当街斗殴抢劫是没有了。
苏云绕推了刚出锅的卤肉出门,用竹筐装着,上面盖着的白色细麻布还透出来热乎气呢。
车旁边挂着一个干净的竹篮,里面装着一大摞打包用的油纸,一把切肉的菜刀,一个没多厚的砧板,以及一杆只有十五斤刻度的小铜称。
出城倒是不用交钱,只推着车随意叫卖的话,也不用缴纳摊位费。
苏云绕却不想遭这个罪,直接去坊市管理处缴了六十文钱,临时租了一个地段还算不错,不大也不算太小的摊位,便将一竹筐的卤肉给摆了上去。
北城坊市跟秦淮河畔,是金陵府最热闹的两处地方,却又一贫一富,仿佛是两个极端。
苏云绕也不担心在这里被谁给认出来了,因此只穿了一身湖蓝色春衫,头也用相同颜色的布巾束着,小脸干干净净,就跟落到了灰窟窿的明珠似的,耀眼又夺目。
人好看,做买卖都不用吆喝,自然就有人围了上来。
苏云绕将砧板和菜刀也摆了出来,见一个愣头愣脑的小青年正明晃晃地盯着自己瞧看,看得眼睛都直了。
嘿,又来了,这一个个,是眼瞎了不成,公母都分不清了,你特么对着谁痴呢?!
苏云绕手里拿着菜刀,“啪”地在砧板上拍一下,又用刀尖指着那小青年,气吞山河地骂道:“这儿卖卤肉呢,你买不买啊?!不买你看什么看,小爷我是卤肉啊?!嘿,你脸红个什么鬼,信不信我戳瞎你眼睛啊!”
被美人骂了,那小青年也不生气,反倒指着旁边的几名年轻娘子,委屈道:“她们也看了,你怎么不骂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