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宿傩说:“这甚至不是一级向导能做到的。”
小鬼笑了笑:“因为我是你的命定啊。”
“你的命定怎么可能平平无奇呢?能和你并肩的,只有同样强大的存在吧。宿傩。”
宿傩垂眸望他,没有说话。
“我们的力量系出同源,而我的能力则全部由你给予。”
“你在二十年前主动束缚了自己的力量,当然也带走了我的那一部分。所以等我出生的时候,你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分给我了。”
“我是能力近乎于无的四级向导,除你以外谁都感受不到。”
“但是,就在刚刚,你的束缚结束了。”
“在你取回力量的同时,我也得到了应得的部分。”
“所以啊,现在的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向导了。”
小鬼平淡地说着,他脚下的枝条无限制地蔓延,填满了整个领域,将尸山血海包裹成碧绿的花球。
他俯下身,从血河中捧起无名氏的头骨。
他说:“我现在知道他是谁了。”
宿傩瞥向他。
“他是我。”小鬼说。
“不可能。”宿傩说,“他存在的时间远远超过你的年纪。”
“那又如何?”小鬼反问道。
“除我以外,还有谁能给你留下痕迹?”
宿傩默然。
虎杖手中微微施力,那颗久封的颅骨上便显出裂痕,灰白的骨质如同消融的雪块,在虎杖掌心融化成水。
宿傩的记忆如同一条流动的长河,缓缓漫过他的身体。
禁忌的双子,火祭之刑,两道同时成立的束缚,宿傩数百年来残缺的记忆,和另一人不间断地轮回。
终于,他知晓了宿傩的全部,而宿傩对他自身却一无所知。
他抬眼看向宿傩。
他说:“宿傩,我回来了。”
宿傩瞳孔骤缩,不及思考,质问已脱口而出。
“你是谁!”
虎杖安静地凝望着他。
“头骨是束缚的象征。它消失了,说明束缚已经完成。”
“可你却忘记了束缚本身。”虎杖说道。
“所以你也忘了,束缚完成之后,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走到宿傩身边,半跪在地,轻轻揽起宿傩的肩膀。碧绿的枝蔓仍在向四处扩张,覆盖了原本属于宿傩的一切,血河、牛骨、神龛,一切都为虎杖的意念焕发出生机。
刻印的力量在衰弱,束缚的代价已很明显。
但宿傩竟想不出,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亦不足惜。
宿傩扯开手腕的枝条,掐住虎杖的脖颈。
“小鬼……是你……”
满布全身的刻印逐渐消散,力量不断流失。与此相呼应的,是脑中如油漆般剥落的、纷乱显现的记忆。
粉发。
无数粉发的行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从稚子到少年,又从少年踏入青春。
无数的行人长着一张相同的脸。
他第一次认出了这张脸。
小鬼的脸。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吧。
羂索对他说。
宿傩,你不觉得……粉发这个特征,出现地太频繁了吗?
复苏的记忆在脑内嗡嗡作响,宿傩没有半点检阅过去的心思,他将它们尽数抛在脑后。
记不起来的过去有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
他注视着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