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江念博又翻了个身,一枝生怕打扰,压低声音道:“你且想好。”
天色渐暗,走廊气温愈低,乐甘手中的奶茶彻底冷了下来。
他却紧紧捂着,仿佛在温暖一颗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
“我意已决。”良久后,乐甘回屋收拾了些杂物,又从江念博外套口袋中拿出一串钥匙,往外面走,“只是麻烦等我片刻,我要去【乐甘面】一趟。”
一枝没有等在原地,而是与他同行:“还有愿望未竟?”
出了走廊,二人才现天空纷纷扬扬坠下雪花。远处光湾街的排屋融化在暗雾之中,黏糊,却又渺茫。
看着乐甘的黑逐渐被洁白雪片覆盖,一枝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两处同淋雪,也算共白头。(2)
只一瞬间,一枝却又想到面窝小仙。
那个四处奔走探听自己消息、最终却一脸决然、愿意舍弃全部修为,只求做凡人的姑娘。
*
江念博醒来的时候,天色仍是暗着。
他举起酸痛的胳膊,揉着略肿的眼睛和嘴唇,心生怪异。
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古怪的觉了。
几个月以来的劳累让江念博的生物钟十分准时,睡得也十分沉实,一夜黑甜是常态。然而这次却不一样,破碎而诡谲的梦境,电光朝露一样攻击着他。
梦中不断有人流泪、亲吻自己,靠近又远离。
来人的脸,他却又看不清。
江念博看了看表,全身像通了电一样,倏然坐起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四点半!
拉开窗帘,天地被灰白席卷,细小雪籽砸向玻璃,黏在上面苟延残喘,不肯消融。
电流这才蹿到他的大脑,他试探地喊:“乐甘,小乐甘?”
回应他的是雪籽的沙沙声。
也是,自己睡了这么久,乐甘一准在店里忙着。
江念博来不及细想,简单洗漱了一下,穿上外套就匆匆出了门。
任何难题,只要饱饱地睡一觉,醒来后都会大事化小。
路上江念博想着被三哥骗走的钱,心情竟然比预料之中要轻松。事情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警察正尽力追回损失,哪怕要承担一切付诸东流的最坏结果,自己的身边,好歹还有乐甘。
过去一年,他的生活好似一扇重的电梯,不断加下坠;而乐甘轻飘飘地出现,云朵般托住了这扇电梯,让一切紊乱的重归秩序,让他此后的路有迹可循。
江念博顿住脚步。
时近傍晚,正是晚餐高峰期,然而【乐甘面】大门紧闭,门口的小黑板被雪水打得透湿,可【今日歇业】四个大字仍然清晰可见。
字很漂亮,也很陌生,和乐甘那手狗刨的字截然不同。
谁写的字?乐甘又在哪儿?
很快他掏出手机,按下了【1】那是他给乐甘设置的快捷拨号。
隔着紧锁的卷闸门,“登等等灯登”的诺基亚御用铃声从面馆内传来。
“乐甘?你在里面干什么呢?给我开门。”江念博不明白为何乐甘在面馆中却不开门,于是握拳咚咚敲了两下卷闸门的铁皮。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