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逐脸上悚然一惊,就仿佛兜头一盆冷水,将他的醉熏酒意直接给泼醒了
包厢当中吵吵嚷嚷,几个中年老总聊嗨了,正喊着服务生将他们存在这里的好酒,给醒好了送上来。
而裴逐的脸色却愈煞白、隐隐颤抖着,“……”他近乎目眦欲裂的、带有几分憎恨般,看着手机屏幕上接连不断打来的电话。
就好像他已经在功名利禄的大道上走出好远,却有人在不断提醒着他并非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沈宗顺默默凝视、并没吭声,他一手撑着下颌、并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不断敲打着自己的脸颊。
而足足过去了七八秒钟,第一个电话挂断、又一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裴逐毫不犹豫地伸手,直接将自己手机关机了。
“没什么……”他哪怕喝了很多,仍端起酒杯凑到唇边,只是手掌有些哆嗦,“骚扰电话而已。”
酒局一直持续到深更半夜
裴逐站在大厦门口,一直陪同恭送着几位老总被司机接走。沈宗顺坐在凯迪拉克的后座,降下车窗,望来了一眼,“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必。”裴逐有些喝大了,浑身上下都是醉醺醺的酒气。但他还保持着风度,对沈宗顺一颔,“今晚多谢沈总,过几日,我再亲自单独请您。”
沈宗顺只淡淡笑了下,似乎并未放在心上,然后就摇上了后车窗。
一直目送着凯迪拉克消失在了视线当中,裴逐才觉出了疲倦,四肢百骸都泛着酸软。他手肘挂着西装外套,有几分昏沉、又寥落地走在了深城夜晚的街道上。
今晚,他莫名地不想叫代驾了。
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一路向前,身边时不时刷一下疾驰过车辆。走着走着,不经意一抬头,竟然已经来到了深圳湾大桥。
海面深邃而又浩荡,似打碎了的琉璃盏,倒影着不夜辉煌、又迷离摇晃的灯火光芒。
裴逐双手挎兜,小臂夹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忽然有那么一瞬,似是被打回了原型
他初到深城、也是个不知深浅、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缓缓地,江风有些吹透了脊背,裴逐收回了视线,朝着老城区的方向迈步。他也不知自己这一走、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今晚的泼天富贵、显得有些不真实,也可能站得太高太远,就需要一些睹旧思怀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住深城湾的。不到十几平方米的租间,是大多数初来乍到者的起点。
但当他惊觉周围的景色,却出乎意料地现自己竟朝着早餐店的方向走去。
裴逐瞳孔怔忪,胃里有几分空落落,应酬吃了那许多山珍海味,而下意识怀念的,竟然是一碗手工的、热乎乎的豆腐脑。
但这么晚去……明显就属于打扰了……
裴逐撑着额角,有几分头痛般、强迫自己不再向前。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对面街道匆匆而过。
盛聿恒穿着衬衫、领带松松垮垮,手里还拎着那个好似救过他命一般的、辅导机构的帆布包。
裴逐浑身一颤,几乎从脚底到天灵盖,全部都麻痹掉了。
但幸好盛聿恒根本就没往这边街道看。他似乎刚从地铁站走出来,步履匆匆、带着几分小跑。
裴逐瞥了一眼手腕,已经快十点半了,应该是加班加到了现在。
他忽然也有了几分好奇,挎着西装外套,彼此两人就隔了一条马路,一前一后地走着。
盛聿恒停在了一家鱼档,似乎已经定好,老板拿出个大红塑料袋,看露在外面的鱼尾、似乎是一条石斑。
但随后,盛聿恒的抠搜穷鬼模样,就原形毕露了,和老板拉扯了足足七八分钟,最后愣是添了一大把白蛤。
哪怕隔着一条街,裴逐都清清楚楚、听见鱼铺老板在啐骂“孤寒”,“……”
这附近全都是几十年的老旧小区,街边菜档、鱼档也随之呈现出极具生活化的烟火气息。
接着,盛聿恒拎着装鱼的塑料袋,又走入了一家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