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送容玦回了揽月殿,月红看着容玦的样子一直在懊恼自责,抱着容玦哭了一场,被容玦好生安慰才渐渐止了哭意,服侍着容玦好生梳洗了一番。
容玦本以为今日一整日的跌宕起伏,会令她迅速入睡、一夜无梦。
相反,她躺在床上毫无困意。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了,月红临走前将只开了一扇小窗,风挤进小窗吹得帘纱摆动,总是拂过她的肌肤,她的思绪像这天青帘纱一般无序摆动。
她实在是睡不着,便起身推开窗,风涌进房间。
她的乌发像白日看到的那盏纸鸢一般随风飘动,一些碎发拂过她的面庞,让她略略有些痒意,她抬手将碎发别在耳后。
窗前有一株樱花树,早已败落,暗夜里她只能模糊看到一只小鸟栖息在树枝上。
可惜风太大,摇摆的树枝让它无法安睡,它烦躁地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飞往新的栖息地。
它在风中努力地扇动翅膀,看见前方的屋子亮着灯、开着窗,它施施然落在窗台边轻轻梳理着被风吹动地毛发。
薛皇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容颜,虽然美貌依旧却抵挡不住时光侵袭。她的双眸早已没有当年的灵动,仔细瞧瞧细纹也早已爬上了面庞。
她试图回想自己及笄之年是何样的大好年华,可是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她想不起来了。
那时年青,以为有爱就能抵挡一切风雨,年岁渐长才知晓风雨要靠自己抵挡,依赖别人只会让你在大雨被浇到衣衫尽湿。
她听到小鸟扇动翅膀的声音,越过铜镜看到毫不畏生的小鸟大大咧咧地落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对镜梳秀发地手顿了顿,喃喃道:“你也知晓暴风雨要来了是不是?”
牧平也一身素衣坐在昏黄的灯盏下,听着窗外的闷雷声,手中拿着书在看,那一朵小苍兰还夹在书中。
他看着这朵小苍兰,脑中不自觉回想起离开洞穴前薛容玦的话。
“牧公子想要什么呢?
“公子师出大儒门下,甘心只做一个小小掌故吗?”
她面容柔婉娇俏,原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少女。
可她双眸淡然通透,更是聪慧伶俐,仅凭一本宣林史书便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她清淡的声音又浮现在他脑海中:“不论公子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到公子,不知公子可要与我合作?”
落絮无声(五)
容玦自云林苑归来后,生活过得异常惬意。
这日刚过六月,窗外蝉鸣阵阵,微风送来花香,薛琮带着一身的暑气“嘭”地闯入书房。
容玦显然已经习惯,看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只是说道:“桌上有解暑汤,阿兄快喝些。”
薛琮站着拿起解暑汤闷头灌了下去,喝完大步到书桌前抽掉她手中的书,兴奋道:“阿玦别看了,今日城中最大的酒楼天一楼重新装潢开张,我托人定了位子,走走走,好像晚些时候还有歌舞呢。”
在薛琮的坚持不懈下,容玦已然十分了解京都是何种繁华模样。
若说容玦曾经对京都的印象像一幅淡然的黑白水墨画,那现时的京都更像金玉满堂的富贵牡丹图。
容玦起身和薛琮朝外走,可嘴上还说着:“若是天一楼没有阿兄夸的这么好,我可再也不跟阿兄出去玩了。”
“放心吧,”薛琮右手握拳在胸膛敲了敲,“这京都什么好吃什么好玩,我清楚得很,绝对错不了!”
这天一楼果然是京都最大的酒楼,俨然是人山人海,容玦看着人头攒动犹豫道:“要不……换个地方?”
薛琮正要回答却突然来人在他耳边耳语一番,他的眉头渐渐蹙起。
容玦隐约间听到“大牢”“太子”,她看着薛琮抱歉的眼神试探道:“可是许大人在牢中出事了?”
薛琮双手扶着她的肩,眉目间是往日从未有过的认真,他微微弯腰撞入和自己相似的眼眸,却更加清澈灵动:“有阿爹和阿兄在,阿玦无需担心这些,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容玦点了点头,笑道:“那阿兄快去忙吧,我和月红逛一会子就回府了。”
薛琮摸了摸她的头,又厉声对家仆道:“保护好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十个脑袋也不够你们抵的!”
“阿兄也太小心了,”容玦推了推他,“快去吧,放心。”
薛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月红又瞅了一眼这天一楼犹豫道:“姑娘,还去吗?”
“我们去别的地方,”容玦忽然心念一动,指着身后的家仆对月红道,“让他们远远地跟着就行了。”
夏日天长,当容玦走到城南的时候天色也只是慢慢暗了下来。
夏夜蝉声悠扬,蟋蟀声有节奏地叫着,同刚刚爬上夜空的星辰一同共振,孩童们在街口的大榕树下嬉笑玩闹着,清脆的童声为了夏夜平添了几分生动。
她看到街口的那家馄炖铺崭新的招牌不觉露出笑意,快步向前走去:“月红,来尝尝这个。”
“啊?”月红犹豫着跟上前去,悄声在容玦耳边说道:“姑娘,会不会不干净啊?”
容玦摇了摇头,上前跟卖家说道:“老板,要两份馄炖。”